說到底,真正還住在谯縣的隻剩下那些沒有能力走出去的人了。
這兩年随着曹操在兖豫二州奠定霸主地位,沛國近畿的局勢如今才稍顯穩定,不過這種穩定在天下大局中顯然也不過是鏡花水月。自張遼帶着軍隊踏上沛國的土地,這種安穩便不複存在。
燕北麾下主力抵達河南後,張遼的兵力便飛速膨脹,于任城、東平、魯地三國間整個冬季都在募兵,于麾下拉起一直數目龐大的‘兖州軍’,并以兵甲全面武裝,使張遼部下兵力飛漲,戰力也在飛漲。
“某本想着能帶兵攻打梁國,與大王合力挫敗曹軍主力,不成想竟得到進攻陳國的軍令。”張遼揚鞭輕笑,雖然陳國與梁國不過隔一座山,隻是陳國要向西一點而已,但對他的意義絕非如此。攻打梁國沒有縱深,直接要并肩殺伐,但若攻打陳國便有能夠騰挪的餘地,這正是他所擅長的。“先攻破谯縣城池,拿下曹孟德家鄉,引他分兵東進,我們躍走。”
張遼并不知道曹操的主力部隊也正從梁國向沛國前進,何況就算知道了也不會當成多嚴重的事情。不過随軍充任軍師的陳宮想到了,對張遼道:“将軍,當前曹軍敗戰失地,兵糧必然不足,我聽說陳王死後陳相已與曹氏合兵,曹阿瞞那人很有計略,又敢于破釜沉舟,他很有可能用大軍與大王決戰,但斷然不會在濟陰郡。如果阿瞞不在颍川、陳留一帶,就會向這邊前來,我們要小心了。”
“曹氏主力?”張遼細細思索,覺得陳宮說的有幾分道理,畢竟陳宮畫過地形圖讓他熟記于心,知道兩國中間有座山脈,對曹氏不利,故而點頭問道:“若碰到曹氏主力,公台可有破敵之策?”
“目下沒有,将軍且容我思慮吧。”陳宮這人很聰明,能夠從形勢的變化上察覺敵軍的蛛絲馬迹,但計策總是需要很長時間,戰場上瞬息萬變,攻城野戰慢上半拍便可能壞了大事。張遼與陳宮共事很久,自然知曉他這個問題,擺手道:“無妨,既然公台無破敵良策,那便先聽張某的……曹氏主力,逮住就打到他們怕!”
長着月牙臉的張遼說這話時猛然擺手,仿佛已經将曹氏主力擊敗般,帶着如同呂布般俾睨的氣勢道:“又不是去年,要被打得東逃西竄!”
興和三年的張遼,已經不是過去的張文遠啦!
不要說張遼心裏對自己的強大自信,哪怕是随便揪出一個跟随他作戰的軍卒,都不會認爲此時碰上曹軍主力他們會失敗。去年張遼在沒有糧道、辎重,兵甲箭矢得不到補給的情況下仍舊擊敗了曹氏大将夏侯淵,并與曹仁、李典、樂進等人交手,雖然折損了章碾部,但大體上他們仍舊占住上風。
今年呢?
從去年深秋襲擊三國起便招兵買馬整備軍勢,趙王更是送來足夠武裝萬人的兵甲與夠他們打幾場大仗的糧草,三國之中諸縣百姓都被陳宮動員爲他們運轉糧道,更何況山陽昌邑還有卑衍封死東面山道,從北方到沛國的糧道固若金湯……張遼的軍隊就像全副武裝又戰意高昂的武士,無懈可擊。
唯一可能受到打擊的地方,不過是從任城國進入沛國的交界,但那與梁國還隔着一座崤山不說,烏桓王蹋頓的軍隊也正在前行的路上,近日正會經過那裏。
“再往前就是谯縣了吧?”張遼對部下傳令道:“吩咐各部兵馬,停駐休整,斥候放出五十裏直抵谯縣城下,告訴後陣糧道,将糧草屯在相縣,留八千兵馬在此接應,讓士卒身上備三日糧草,裝好石砲,三日之内攻下谯縣!”
不是張遼心氣高,聽陳宮說谯縣不是什麽大城,守備兵力也不會太充足,五十架石砲推上去三日攻克已經是給足了虛數……就像他們身後的沛國相縣,也是座小城,石砲在城外架好才剛砸了一刻時間,城中縣令縣尉便都被砸塌的城門樓壓死,縣中三老出城投降,根本沒抵抗的餘地。
這可不是三五千兵馬撒丫亂跑,讓城裏百姓覺得是亂軍之類的,兩萬多軍隊在城外接天聯地一眼望不到邊,城裏沒有曹氏正規軍的情況下能守多長時間?沒直接望風而降便已經是好的了。
縣兵,是不堪一用的。
說起來還是閻志幹的大事,曹操征募六萬民夫押送糧草本來不算什麽,可六萬人多半死在濮水,對各地百姓的震懾太大。死六萬軍隊可能還好些,至多是戰敗了。看死六萬百姓,直接讓民心受到打擊,誰也不敢再向曹氏效力……那場戰争在無形之間削弱了曹氏對治下百姓的統治力。
歇兩個時辰,張遼又率軍繼續向西行進三十裏,随後傳令萬餘軍士駐紮休息,次日一早,近三千沒裝備武器的新募之卒便推着石砲,張遼押九千餘轉戰各地的軍士向谯縣進發。
戰争的陰雲已經籠罩這片土地數日,在張遼軍攻下相縣時谯縣百姓便已有風聞,此時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或不想跑的便躲在城池裏,人們都早就知道張遼領兵來了,人們更知道曹操也在領軍趕來的路上……但他們不知道,曹操和張遼哪個先到!
張遼先到!
曹操從梁國北部行軍并不慢,但沒有張遼從去年冬天便開始準備的充足,何況張遼一路疾行,除了相縣這樣的交通要道之外諸縣皆未攻伐,算是直撲谯縣,所以張遼抵達谯縣時,曹操軍的先頭部隊剛才走到谷熟,尚隔着九十餘裏路程。
不過曹操也收到谯縣傳來的消息,當即責令前軍将領夏侯淵、李典、樂進領軍疾行,夏侯惇、曹洪等亦領兵跟緊随。
張遼在谯縣城下将斥候灑出五十裏,對谯縣勸降不成後,下令攻城。
石砲怒吼聲中,一場大戰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