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怎麽回事,一直擋在我與大王中間,難道就不能給張某一個不夾擊他的借口嗎?”無意間收攏了二國辎重與降兵,兵勢再度膨脹起來的張遼更加遊刃有餘,聽着斥候對西面戰局的回報向卑衍笑道:“他們退軍了,留一支偏師在山陽昌邑,去不去?”
卑衍拍着手哈哈大笑:“将軍前些時候說曹兖州和部下曹仁在梁國薄縣和山陽昌邑互爲犄角,很難對付。咱們現在和大王算不算互爲犄角?”
“不算。”張遼定住表情,對卑衍多有提點之意,道:“山陽昌邑與薄縣僅有一縣之地的間隔,若發生戰事兩日之内援軍便可趕到,相互支援,大王若想拔除敵城便必須在兩日内擊破任一城池,這不可能;但我等所在任城國與濟陰郡中間則隔着整整一個郡,還存在敵軍,五日内無法相互支援,甚至斥候都因爲巨野澤的緣故不能在兩日内聯通,這怎麽能叫互爲犄角。”
不過說着張遼自己也笑了,“除非我等現在領軍進入山陽,在東郅屯兵,則可與大王之兵聯成一體。”
從任城國去山陽不過幾日的事,現在對張遼而言也僅僅是個選擇罷了。
“募兵的事怎麽樣了?”張遼對卑衍問着,便聽他回道:“已有頭緒,此次征讨二國收繳武庫,得了可武裝七千軍士的兵裝,再加上戰利,可以募足萬人,屬下已派武卒奔行各地鄉裏募兵,三五日便能有結果。”
張遼在冀南大雨時孤立無援卻打出威風的表現得到燕北的青眼,随着戰争的進程,燕北給予他很大便利。比方說持節督率各部,戰場上見到任何将軍都好比燕北親至,哪怕是需要得到麹義的幫助,也能爲他所調動;除此之外,當燕北南下入兖時還交給他一項莫大的權力,自由募兵。
将領是沒有募兵權的,在整個北方擁有自由募兵權的隻有寥寥數人而已,諸如幽州的燕東、并州的荀悅,除了他們之外所有将領領兵皆有員額,至多是能在兵員不滿時募足員額而已,單單這樣還需要派人向燕北通報,不得私下募兵。但張遼掌握這樣的權力,在諸将中是獨一份。
這給了張遼真正獨自領軍縱橫兖豫的根基,而不是被動地作爲偏師迎戰主力。
“募兵萬五千,如果你願意,遼願爲你向大王表太守。”張遼這麽說着,盤算道:“任城、濟北、魯地三國大王已死,理應除國,如何?”
若是旁人,張遼即便上表也有很大可能會被駁掉,但卑衍不同,他是遼東書院諸生,有武功有學識,足矣擔當一郡太守之任,何況還是燕北的親信,應當有很大幾率能成功。而卑衍做太守之後,對張遼也有很大好處,至少一名交好的三國太守,能夠爲他保證後勤辎重糧草的安全。
張遼已經很長時沒感覺到擁有糧道是什麽樣的感受了,在兖州作戰的這幾個月,他連最基本的糧道都沒有,現在想來也是唏噓。
現在這種狀态終于得到改變,冀州的肉幹、幽州的兵甲箭簇,終于能源源不斷地送到這裏。
“屬下多謝将軍!”
太守和将軍,在卑衍心中不差許多,因爲這是兖州的太守!卑衍鄭重地回應張遼之後這才稍顯輕松地笑道:“郭昕那小子也是好運,早早地便做了河内太守!”
當年自遼東書院出師的幾人,給予大不相同。依照邴原的點評,郭昕文武雙全,做河内太守,随後又接受了韓馥布防在河内的萬餘兵馬,實力強勁;孫綜喜好交友,成爲燕氏出使諸侯的使者;卑衍與章碾,則因武藝兵法優秀,投身軍伍,在燕北身邊領近衛年餘,出任校尉。
章碾死在東郡戰場,真正還在軍伍中的,便隻剩下卑衍一人。
張遼笑着擺手,對卑衍道:“你不必謝我,大王會不會應允還要兩說。不過你不必擔憂,張某估計,即便大王不允你做太守,将來也少不得要授你雜号将軍。”
盡管在燕氏部下從事不過幾年,但張遼依然能夠感受到燕北用人遵循何樣法則。但凡有大才能的人,一定會被授予高職,卻未必身處要職;而忠心的人大多會身處要職,卻未必高職;既有才能又忠心耿耿的,則一定會身處要職,并且不吝官爵賞賜。
現在雜号将軍在北方已然尊貴,像張遼的骁騎将軍、田豫的樓船将軍,這都是他們在平定高句麗、扶餘國之後得到的賞賜;除此之外便是那些過去的諸侯才能得到的殊榮。但在這場戰争的過程中,雜号将軍就不會再獨占鳌頭,或者說,北方尊貴的官号将會發生變化。
比方說趙國官号。
“公台,你來看看這裏,如果我想領兵到這裏去,需要走哪條道路?”陳宮剛剛去接收新送到的辎重,身後跟随幾名捧着竹簡的佐吏剛剛入帳便被張遼叫住,指着地圖上沛國說道:“輿圖上道路彎曲,這其中有什麽緣故?”
“四萬支箭矢,夠文遠你打一場仗了。押糧官說了,後面還有十萬支箭矢會陸續送來,另有三千副大铠、皮甲,是趙王撥劃于你補充軍用的。”陳宮一刻都沒歇息,搓着手湊到火盆旁烤着問道:“你要去哪,沛縣?文遠要襲曹操側翼!”
前往沛縣不會再有多餘的原因,一定是張遼打算撲擊梁國,否則直接走山陽郡就可以了,不必繞行沛國。
“什麽都瞞不過你,公台可覺可行?”張遼點頭應下,便見陳宮指着沛國、魯國、任城國、山陽郡四地交界道:“這個地方南北貫通有百十座山,大軍不得通行。文遠若想抵達沛國沛縣,有兩條路,一來是自任城國亢父、山陽郡方與入沛國,長約三百餘裏,不過這必然與曹軍兵戎相見,且再度失去糧道;二來則遣一強将領兵駐守亢父,扼守曹軍東進之路,親自領兵自任城,走公丘,進入沛縣,長五百四十餘裏……”
陳宮的話還未說完,張遼已經轉頭望向卑衍,笑道:“這不正是張某駐守亢父的強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