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頂盔掼甲的匈奴猛漢被徐晃提着腰間甲束掼于地下,釋去重負的戰馬載着徐晃發出唏律人立而起。大營軍卒林立燈火通明,光影下煙塵裏兩個匈奴人被摔得氣血震蕩悶哼在口,險些沒叫出聲來。
“大司馬,屬下沖散敵騎,手擒二匈奴千長,軍中還捉了數十俘虜,如何發落?”
燕北颔首按刀跨步而來,面色肅然。城外夜裏的厮殺方才結束,匈奴兵足有上千輪番沖擊三壘毀壞營栅,武定城就靠着成爲營地保護,若夜裏稍顯有失,則武定城現在必然已經開始巷戰。一番清點軍卒雖爲守勢仍舊死傷慘重,不到一個時辰死傷七百有餘,領兵的校尉曹性屁股中箭此後月餘騎不得駿馬,稍稍包紮便在城外點着星火督士卒修築營栅。
怪就怪武定城這丈二城牆太矮,又無護城河之險可守,不論什麽時節,但凡起了戰禍這座城池便是隻能望風而降或聞風而逃的角色。
他有太多的火氣沒處去發了。
“栾提呼廚泉何在?”
兩個身形健碩的匈奴千長起身,一個先前被徐晃掼在地上震得滿口血迹,開口嘟嘟囔囔的匈奴話讓人聽不清楚,話還沒說完燕北拔刀便斬,好大頭顱順肩而倒,方才立起的身子直挺挺地朝後仰倒,脖頸血如泉湧。
身旁那個匈奴千長心頭驚駭,不想面前這漢人将軍都不能人回答便拔刀殺人,起到一般的腿還未繃直當即打着彎兒跪在地上,連忙高呼道:“将軍饒命啊!我們是右賢王部下千長,進攻漢軍都是單于的主意,我部大王不在,隻能聽命行事啊!”
他不叫還好,一叫之下燕北竟是更是生氣,本以爲前來進攻的是匈奴單于栾提呼廚泉的本部兵馬,哪裏知道居然是右賢王劉去卑的部下……去卑在邺都被朝廷好生供養着,此次燕北西征匈奴原本還打算讓去卑接任單于他的兒子統領部衆,哪兒知道右賢王部居然是進攻漢軍的先鋒軍!
“你們是右賢王部,那左賢王部在哪?”燕北看這情形就知道被呼廚泉算計了,這王八蛋顯然因燕北留下劉豹與劉去卑在朝廷而新生怨怼,如今與漢朝用兵讓他們的本部做替死鬼。“去卑的兒子右部帥劉猛呢?”
匈奴人起漢名一個比一個詭異,就以去卑的鐵弗部來說,本來名字就夠奇怪的了,偏偏還要加個劉姓。去卑的兄長叫潘六溪,漢人音譯做破六韓。燕北還聽說劉去卑有個幼子起名叫诰升愛,加上劉姓就更奇怪了。
“左賢王部在瘟疫中受損頗重,遷至上郡高奴、定陽一帶,未尊單于号令發兵。”說起左賢王部并未出兵,這匈奴千長小心翼翼地看着燕北的神色,希望他不要動怒将自己殺死。此時這匈奴千長雖還不知道面前就是漢朝大司馬燕北,但也知道面前非是善類,道:“右部帥正在城外領兵。”
“我給你匹馬,你去尋劉猛,問他是不是不管去卑的死活了?敢來領兵攻打燕某城寨!”
燕北話音剛落,那匈奴千長便驚道:“大司馬?不是右部帥要來,是被單于征發大軍,至王庭才知道是要與朝廷作戰,我,我這就回去告訴右部帥。”
眼看燕北面色越來越冷,匈奴千長連忙起身,卻又被燕北叫住問道:“呼廚泉在哪?”
“休屠,休屠是單于本部。”
燕北颔首,隻是擺手讓他離開也不多說,眼神厭惡地指了指地上的屍首道:“清掃幹淨。公明,你帶回來的匈奴俘虜先關着,明日若劉猛不來投降便傳信回邺都殺劉去卑。這些匈奴人個個狼心狗肺,連放在朝廷的老子都不要了也要反叛!”
“大司馬息怒,不是還有左賢王部未跟從單于一同反叛麽?”
徐晃見燕北神色不虞便知他要大開殺戒,心中憂慮朝野人心,便多說了一句。卻見燕北仍然沒有好臉色,沉着神色走向中軍帳,徐晃、典韋、高順等隻得亦步亦趨。待入帳後才見燕北神色厭惡地說道:“什麽左賢王部,他們也反了!”
什麽?
衆将紛紛不解地望向燕北,方才那匈奴千長說的好好的,左賢王部遷居至上郡,并未派出兵馬來參與匈奴單于呼廚泉的征召,又怎麽會也反了。
“那胡兒也算聰慧,他沒說左賢王部是否反叛,隻說左部遷至上郡,可左部遷居并非是因爲不願反叛漢朝,而是因他們受瘟疫死傷慘重!”燕北此時心裏沒有怨氣,隻有殺氣,沉着臉狠狠地錘在案上道:“瘟疫是怎麽來的?左部匈奴隻有投身呼廚泉進攻度遼部才會在歸途時染上瘟疫,這幫靠不住的胡兒早就反了!”
衆人這時才恍然大悟。這就是匈奴人的習性啊,他們的貴族和過去烏桓的貴族差不多,朝廷一直對歸附外族多有懷柔,即便他們參與了叛亂最後也不過是誅殺惡首的下場而已,更何況如今朝廷式微,久而久之誰還把朝廷當回事。隻要有反叛的機會,對匈奴人而言便是一場掠奪盛宴。
說來有趣,過去燕北也是朝廷‘隻誅惡首’的受益者,隻是今非昔比,掌控朝廷的他屁股坐在了與過去截然相反的位置上,連帶着對一應事務的感官都變得不同。
“派騎手跟上那匈奴千長,探明劉猛匈奴部所在。今夜羽林騎于城外值夜,徐校尉領本部騎兵入城歇息三個時辰,明日天不亮便引兵出城,隐蔽形迹,防備敵軍來攻。若待到正午劉猛還不來降,便先攻匈奴右部去呼廚泉一臂!”
發号施令後,無意義地擡手在空中虛握,最後又恨恨地歎了口氣,偏過頭去擺手讓部将出去。
許多年不曾感受到背叛,上一次是遼東南各縣望風降孟益,這麽些年過去,燕北對背叛更加深惡痛絕。
其實背叛者比政敵更可恨,因爲你總是知道要與政敵分生死,卻不知哪個叛徒在身後謀劃着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