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數不盡的郡縣,但如果說哪個郡的郡國兵戰力最強,那毫無疑問是遼東郡兵,雖然他們有個土得掉渣的名字被稱作田卒,比起什麽丹陽兵、烏桓突騎太過弱勢,但他們的戰力卻不可謂不強。
追究遼東田卒的家鄉,有幽州人也有冀州人,大多是囚犯、強盜、山賊、馬匪這樣的出身,再了就是張舉張純敗績後流浪在幽州各地的潰兵與流浪武人,再不濟也有過幾年戰場生涯。燕北領一衆叛軍從中山國打到趙郡邯鄲,又從邯鄲城打回遼東老家,靠的就是這批人的齊心戮力。
戰死者不再多說,都躺在遼東大墓,那些戰場受傷僥幸撿回條性命的老卒,便都留在遼東郡投入沮授當年的屯田策中,大肆開荒,從此有了田卒之名。自燕北離開遼東統治幽州從這裏走向争霸天下的路,各地郡國兵重新整備操練鄉勇,是爲各地預備兵,随時準備投入最激烈的戰場,以供不時之需,遼東田卒也不例外。
他們大多有自己的皮甲與兵刃,甚至當年離過戰功的還擁有鐵铠,雖然有不少是傷兵,但能耕得了田的大多沒落下什麽殘疾,真有殘疾的都被充入燕氏商隊或下至鄉亭操練兵卒去了,他們除了年歲大些,都還有一戰之力。
年月的增長會讓他們的身體不複強壯,卻也讓他們擁有更高的戰技,每個派上戰場的遼東田卒,都是精銳。
高句麗狗加面對司馬朗部下田卒與趙威孫的校尉部,轉眼便被打得七零八落,就連狗加的首領都在戰陣中被趙威孫用強弩隊射死,割了首級懸在他們的城郭下。在宣布投降不屠城的消息後,轉眼高句麗五部之一的狗加便向漢朝臣服。
誰都不想再重蹈纥升骨城的覆轍。
比起趙威孫與司馬朗的職責,恒江北岸駐守的蹋頓便稍嫌無趣,離他較近的消奴部、絕奴部本就非國中強勢大宗,眼看漢軍勢大,反倒率先投降,爲蹋頓部下的烏桓軍獻上酒食,舉意臣服。
最難過的是北方遼山下的成律歸了,以五千鮮卑精騎堵三萬高句麗兵馬之後路,還要給他們送糧食讓他們繼續北攻。這本是個輕松的活計,隻是放在成律歸身上,便不是那麽快樂了。
鮮卑與高句麗,追溯根本二族構成應所差無幾,就像鮮卑與烏桓一般,早年東胡分裂一支遷居烏桓山,稱烏桓;一支遷居鮮卑山,稱鮮卑;高句麗也差不多,盡管統治者是高句麗五部夫婁部王族,但國中百姓是一樣的。
早年屬東胡種的扶餘國夫婁部領消奴、絕奴、順奴、灌奴四部出扶餘,南面征服穢貊人建立高句麗,這也是高句麗作爲半牧半耕文化的來源,本身就是馬背奴役農耕而建立的國家。當然了,這其中也少不得漢人的身影,高句麗丞相莫離支的莫,指的便是張颌的家鄉,河間鄚縣。
不過如今的高句麗已經完全變得模樣,當年扶餘的幾大部落已被漸漸蠶食,而過去的小國也成長爲能夠與扶餘分庭抗禮的東夷強國,甚至還與鮮卑數次作戰,而在那些戰争中,成律歸所在的素利部,更是首當其沖。
新仇舊恨之下,偏偏成律歸還要看着高句麗大軍與扶餘兵馬環繞遼山你争我奪,心中難耐自是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他心裏知道眼下這支強兵壯馬的高句麗大軍最終多半會死在扶餘人的土地上,成律歸很難克制住自己率軍攻其腹背的意願。
好消息傳至軍中,遼山那邊的扶餘人大營已經三日不見有炊煙升起,他們的軍卒也不敢再接受高句麗人的不斷挑戰。毫無疑問,深入敵國境内的偏将張遼有大動作。
扶餘人,斷糧了。
張遼扶餘木栅城以南數百裏之地已經活動很久了,自他與田疇玄菟郡國兵合力擊破四平山守軍,一南一北分别襲擾以來,已有月餘。深谙騎兵精髓的張遼神出鬼沒,率領麾下騎兵時而化整爲零分散各地,時而合兵一處縱兵奇襲,抄掠數百裏之糧道、城郭、部落、馬場,所獲頗豐。
扶餘人自木栅城向遼山大營軍卒的辎重糧道,更是張遼目标的重中之重,爲此甚至不惜三次襲擊擁有上千護糧軍卒之敵,所得糧草燒毀近十七萬石,緻使遼山扶餘大營無顆粒補給,軍卒連戰馬都殺了卻仍舊等不到存糧,派往北方木栅城的傳信騎卒亦爲張遼所獲。
在這其間,扶餘國的遊牧傳統給了張遼很大助力,最大的幫助便是得到數不盡的戰馬、驽馬,否則也無法如此順利地實施戰法。數目遠超常備戰馬帶給張遼部無與倫比的速度,尤其在扶餘國聚兵北向爲田疇所引誘後,國中南部九成兵力皆在遼山與高句麗決戰,給張遼創造進攻空檔,使其在方圓數百裏之地立十餘隐蔽處補給地,留存戰馬、糧草,以供軍士周轉,各曲兵馬以吳國伍子胥疲楚的戰法遊擊襲擾各地,見小兵則擊,見大軍則遁,取得非凡戰果。
而張遼在扶餘國北部的作爲便使得扶餘國支左诎右疲于應付,無論南方張遼還是北方田疇,都不是他們能夠輕易擊敗的。
遼山大營的扶餘兵則惶惶不可終日,兵糧斷絕之下每日皆有逃卒自營中北奔,士氣已難以爲繼,而高句麗兩萬餘大軍亦北上穿過遼山,圍困四座大營,随着第一支軍隊不戰而潰,扶餘國轉眼便輸掉這場戰争,高句麗兵與緊随其後的鮮卑成律歸部踏入扶餘國土。
近乎同日,高句麗莫離支王義親自領兵攻陷負隅頑抗月餘的國都王險城。
叛亂政變,僅剩最後一步。
逼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