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再度大舉出關令人人自危,但坐鎮長安占據三輔後再沒有表現出絲毫向東或是向北擴張的舉動,也讓旁人看不懂他的意圖。
潼關之下,千餘涼州騎手趕着裝載糧草、器物的車仗等候在官道兩側,盡管城關上強弓勁弩盡數搭起,他們卻在一青年小将的率領下安之若素,等待關内的通告。
鎮守潼關的白波将李樂拿不準情況,早在昨夜便派遣使者向坐鎮關中的司隸校尉沮授通報,隻是從潼關到洛陽路途何其遙遠,并非朝夕便能得到回應。擔憂涼州人會攻關,李樂将這消息告知城關下的涼州兵,卻見他們的年輕将領很好說話,隻是笑着問李樂能不能送他們一些酒喝……李樂可巴不得他們飲酒後不能作戰,當即從城關取出白壇白波人的私釀送了下去,這些生于西地的涼州羌胡便載歌載舞地鬧到半夜才睡下,仿佛全然不将他們當作敵人一般。
待到今日正午,城關外的涼州人紛紛醒來,關内的李樂也得到來自洛陽司隸校尉沮授的消息,在城關上高呼道:“司隸校尉有令,放西州進貢使節入關!”
謹記着沮授讓他守備城關以防有詐的使命,李樂部下白波軍士直到這些涼州兵遠離潼關這才稍稍放心。
而遠在洛陽的沮授,卻皺着眉頭思慮着馬騰爲什麽會先占據長安再向洛陽釋放善意,遂提筆給邺城的燕北送去一封書信。信上說,馬騰雖是涼州人,卻對關中似乎有旁人難以言語的好感。
這從馬騰數次入關與他本有許多機會在涼州占據大片土地卻沒有做的舉動中能看出來,馬騰的志向顯然不在涼州,哪怕他手下有數萬涼州兵,卻不止一次地想要在三輔安營紮寨。
另一方面,沮授現在也确實顧不上馬騰,近十萬白波與匈奴人的安置便讓他操碎了心,除了司隸,他還在爲燕北顧全并州的局勢。
“公與先生,上黨有人傳信!”來的人是沮授在邺城時的副手,颍川人辛評。辛評過去是韓馥的部下,燕北在邺城時與韓馥部下紛紛交好,内外一家,如今朝廷遷都至邺,辛氏便在燕氏之下效力。就在去年,辛評還寫信使過去在袁紹部下的弟弟辛毗一同歸入朝廷。如今辛毗留在邺都做議郎,辛評則跟着沮授來到關中任職洛陽令。“楊醜願意歸順我軍,隻是我們的使者沒能見到另一個張楊麾下統兵的眭固。”
楊醜與眭固都是張楊的重将,如今燕氏挾朝廷之威,周邊小諸侯與胡部豪帥競相歸附,沮授深知這樣的道理,在任命張楊爲河南尹他卻不接受任命之後,便使人暗中聯系張楊的左膀右臂,如今消息傳回,楊醜已被說動。
“眭固,是不是便是過去黑山軍中的眭白兔?”沮授記得當年燕北平定冀州黑山之亂時占據魏郡與張燕對峙的就是這個眭白兔,後來黑山歸附的時候也沒見到此人,當時聽說是帶兵跑了,沒想到竟然跑到了張楊部下。沮授緊接着說道:“仲治,楊醜既然已有反心,你以爲若使他殺張楊,他會如何?”
辛評愣住,本以爲沮授是想瓦解張揚的兵勢将他趕出上黨,卻真沒想到沮授是要殺死張楊,思慮數息才不确定說道:“屬下管楊醜信中還算誠懇,若沮君有令,他應當會遵從,帶兵投奔關中。”
“我知曉了,你去信一封告訴楊醜,讓他傳送張楊首級至邺城,對了,還有上黨太守的官印,随書信一柄給他,但不要給绶帶。”
辛評不知沮授因何這樣安排,但他知曉有些事情他沒必要問,對于沮授的命令安心聽着做好便是。辛評不是朝廷遷都後才到邺城的公卿大臣,知曉沮授在北方是何等的地位,比麹義、高覽兩員大将都要高,甚至在他心裏,沮授還要比現在朝中的那些公卿大臣強的多。
他所求者,不過是振興宗族成一番大業,這一切燕北軍的沮授都能給他,辛評還能有什麽所求呢?
辛評走後,沮授才皺着眉頭思慮許久,直到提筆的手将筆墨滴在竹簡都幹了,才回過神來,以小刀削去一塊,這才繼續給姜晉寫信。
聯系眭固的使命,非并州的度遼将軍姜晉莫屬。黑山賊過去大多是黃巾軍,這事天底下都知道。而沮授恰好知道眭固的另外一個消息,這隻白兔是薊縣人,與姜晉是同鄉。
同時沮授也在書信中表達了對楊醜的不滿,他告訴姜晉,這個人賣主求榮,用着也不放心,不如待其殺死張楊,再助眭固殺死楊醜,以收鄉黨之心。
其實沮授也爲姜晉感到擔心,姜晉麾下的兵馬盡是些流匪巨盜,部下雖有幾個偏将,能力卻可謂是如今燕氏中最弱的一支兵馬。當年燕北爲提拔姜晉等雖有功但能力不足的部下,将他們放到并州,原本并未求着能攻城略地。不過如今看來,并州與邺都隔着巍峨太行,外放兵馬對燕北又足夠忠心,足夠成爲一支震懾朝廷公卿的偏師……隻是實力猶有不足罷了。
眭固還算一員不錯的将領,過去能與張燕在邺城對峙,後來又随着張楊轉戰各地,在并州廣有名聲,如能加入姜晉麾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樣既能增強姜晉度遼部的實力,也能除掉張楊這個麻煩……至于楊醜?不過是順勢而爲。
沮授厭惡這樣賣主求榮之徒,死不足惜!
如今河東太守王邑已歸附朝廷,河南尹将來可以讓辛評擔任,司州東面便算是盡數平定。若張楊之事順利,姜晉度遼部當可在并州拿下東部三郡,西面草寇亦當皆喪膽。
等待片刻,如今總領關中白波軍的偏将徐晃已至官邸,沮授将書簡交給徐晃,沉聲道:“此信當擇選精騎銳士,避過上黨賊獠,務必使親信親手交由度遼姜将軍親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