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缺兵甲,但他缺少成熟老練的戰士。
但他必須把這些兵甲弄到自己手裏,公孫瓒的軍械不好,就算是那些環刀和铠甲,也沒有遼東或漁陽的鍛造工藝更好,但遠強于烏桓屬國。他不想讓這些兵器留在烏桓人手裏,盡管烏桓人是他手裏并不算鋒利的刀。
廣陽郡開始練兵了。
在州境正在作戰的情況下,燕北向州府傳令廣陽、上谷、右北平、漁陽四郡縣、鄉青壯不違背農時的情況下三日一練兵。爲此他專門從遼東調來從軍數年的田卒前往各郡,于鄉間各組鄉民聯系戰陣、手搏、弓矢之術。
任用外族打仗的好處顯而易見,幾乎不必花費什麽力氣便爲他帶來一場誇耀當世的大勝;可壞處卻也同樣一目了然,當外族兵的損失過大至其無法承受時,條件允許他們便會退縮。
何況這一切是建立在他擁有強大實力的情況下,如果現在他的兵馬在幽冀邊境一觸即潰,恐怕此時忠心耿耿的外族兵也會紛紛不告而别。
旁人終究是沒有自己人用着順心。
自己人?
燕北面上露出苦笑,他從哪裏去募兵呢?根基最深的遼東郡人口稀少,盡管那裏的好兒郎看來能爲燕氏征戰是莫大的榮耀,可近乎所有能扛起兵器的青壯都做了燕氏的士卒,早就沒有适合的青壯了;至于涿郡,借着此次郡中流民一下子招募兩萬新卒,讓郡中軍民比例近乎十抽一,也募不到人了。
正如他所擔憂的那樣,他不缺兵甲,卻唯獨少了成熟而老練的軍卒。
數日轉瞬即過,五阮關的戰事仍在繼續,公孫瓒強行攻關使高覽防備的非常辛苦,再加上青虛山道多半爲公孫瓒突破,守軍在内外夾擊的情況下頑強抵抗數日……每每想到這樣的局勢便令燕北脊背發涼。
多虧了烏桓四部在易水上一場遭遇戰,否則四萬兵馬圍困方城不過是幾日的事,到時方城與五阮關的聯系被切斷,高覽裨将部便陷入孤軍危局。
“景山,涿縣的百姓東遷,進行如何?”涿縣與方城中間,燕北尋到正在遷徙百姓的徐邈,涿縣百姓多災多難,去歲剛被公孫續燒毀了家園,年底方才重修城池,今年便又得到燕将軍的命令讓他們暫時東遷至方城,令人扼腕歎息。燕北歎了口氣道:“再有兩日,高将軍就該從五阮關撤退了,三日内可能将百姓盡數遷往方城?”
尋常作戰是不需要遷徙百姓的,隻需要在戰時将百姓放入城池之内即可,但燕北卻不敢在涿郡這麽做。去年公孫續之亂使涿郡百姓死難者、逃亡者粗略估計餘四十萬,如今隻剩下這點人,涿郡百姓可再禁不起損耗了。爲了最大限度保證他們的安全,燕北甯願強行将他們遷往相對安全的方城。
至少,在這場戰争中,站在燕北身後便是絕對安全的。
與此同時,一封書信經由騎卒傳遞送達代郡麹義的手中,令這遼東名将攥緊了自己的拳頭走出大帳。
“召集各部,将軍有令,我等出征!”
麹義部在代郡憋了整個冬季,好不容易等到開戰燕北卻不讓他們出發,隻能盯着涿郡的局勢眼看着公孫瓒派來那幾千兵在常山耀武揚威,令人好不生氣。
等到現在,燕北終于傳信過來了!
“子龍你看,高覽守五阮關已有八日,姜司馬在易水領烏桓人得了一場大勝,擊敵四萬……啧啧。”往常麹義是從來都是直呼姜晉的姓名,今日卻在姜晉的戰功光環下難得稱上一句姜司馬,稍微感慨後對趙雲道:“過兩日五阮關一丢,公孫瓒定然是要進涿郡的,我分你五千步騎,北上把守與涿郡的必經之路,把公孫瓒堵死了!”
麹義看得清楚,書信中燕北已将部署安排完畢,這幾日遷徙涿縣百姓,顯然要将兵馬主力進駐涿縣,高覽退出五阮關後同樣會占據遒縣。在這之後,隻要他領兵南下自中山盧奴北上,一路襲擾糧道截斷後路……五阮關,大約就是公孫瓒的葬身之地了!
麹義倒是不怕公孫瓒直接南退,此次阻敵的主力并不是他,而是燕北與高覽的合兵,真正的惡戰都在涿郡之内。他也不能現在就出去把公孫瓒的糧道截斷,以免打草驚蛇。他給自己的任務,是先搶占常山國,到時就算公孫瓒收到消息,也已經是十餘日後了。
這十餘日,便留給主公去與公孫瓒‘決戰!’
他隻需定下常山之後移兵中山,搶在公孫瓒想要退出來之前占據中山即可。到時候,隻怕公孫瓒悔之晚矣,再想強行沖破他的萬餘兵馬,卻也沒有如今的兵力了!
幽州的大網已經悄然張開,好似一頭磨牙吮血的巨獸張開大口,等待将公孫瓒數萬兵馬盡數吞沒。
而攻略五阮關的公孫瓒,則亦在此時收到來自易水潰兵的消息,巨大痛楚帶來的眩暈令他險些自坐騎上跌落馬下。
征發時整整四萬兵馬,僅僅逃回來四千餘民夫,精銳之師盡沒于易水河,這樣的打擊對公孫瓒而言不可謂不重!
眼見公孫瓒面色蒼白,中山相王門連忙扶住馬上的公孫瓒,看着左右潰敗面色灰敗道:“将軍,右路兵馬大敗,隻怕此戰不能得功,不如退走東山再起?”
若右路鄒丹未敗,繞至方城,強攻五阮關的損失尚可不放在眼中,但如今右翼四萬兵馬盡沒,五阮關下近日以來爲攻關而死的五千餘性命便是非常大的打擊了。如今至此,連區區一座關口都未打下便折損兵馬近半,這場仗在王門眼中已經不必再打下去了,倒不如以四萬兵馬據守各郡,尚能抵住敵軍反撲。
公孫瓒回過勁來,苦澀地望向看上去搖搖欲墜的五阮關城頭,面露不甘怒道:“就此退去,某有何顔面再會冀州!”
一旁的關靖本就是善于阿谀奉承之人,眼見公孫瓒不悅忙道:“主公,五阮關已不可守,敵軍愈加疲憊,克城指日可待!何況敵軍雖在易水擊敗鄒将軍,其兵亦大多落入河中,我等的兵力仍舊比燕賊多,何不速戰攻取涿郡再休養生息?”
公孫瓒眯起雙眼,緩緩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