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箭雨自五阮關城頭齊射,密集的箭矢在不足百步遠的關下再度射翻數十名敵人,到處是箭矢入肉帶起撲朔朔的聲響,令關上扶着城垛的高覽不忍再看。
攻關的不是白馬軍,這些一次又一次被環刀矛戈逼着沖上前來的軍卒不過是一群剛剛學會使用木棍的農夫,三裏長的狹窄山道使得前往五阮關的攻關軍隊隻能一次又一次地推出百人隊,以好似自殺般的攻勢沖向城頭。
戰鬥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五阮關下遍地屍首……一日裏,公孫瓒的部下發起了三十餘次突襲,屍首幾乎将整個山道鋪厚一層,到處血流成河。
不過這也許隻對敵軍造成了不到一個校尉部的折損。
而五阮關上的損失不過些許,因爲即便是攻至最近的敵軍,也不過才堪堪攻至八十步外,何況公孫瓒并未給攻關軍隊裝備弓弩……高覽部軍士的損傷是因爲幾個新兵崴了腳。
即便如此,關上諸将卻誰都無法放下心來,
五阮關易守難攻,卻算不上什麽雄關,甚至與蜀道上的那些關口相比,這座立于幽州南面門戶的關口有些太小家子氣。因爲這座關口不具備大量殺傷敵軍的能力。
“今天夜裏,你領百卒出城,将那些屍首前推百步,浸上火油。”
公孫瓒的進攻停了,山間揚起炊煙,高覽看着天色漸黑,對太史慈說道:“屍首擺在這,到明日就能堆到一人高,到時再想挪就挪不動了。”
“将軍要燒掉屍首?”太史慈并不疑惑,隻是稍有遲疑,一場大火便會叫那些攻關敵軍屍骨無存,“難道公孫瓒不給他們收屍?”
高欄沒有說話,太史慈也輕輕歎了口氣,看公孫瓒的模樣,好像确實沒打算給他們收屍。
“看明日吧,若明日公孫瓒夾雜精兵突前,你們就可以撤至後方大營,五阮關留兩千軍卒把守即可。”如今敵軍戰力不明,高覽不敢輕易讓精兵勁卒撤下,但這樣同樣拖延着大軍無法休息,不能長久,“将軍要我等守關十日,大爲不易。帶到明日,敵軍應當便會推上攻城軍械了。”
高覽的話還沒說完,伴着晚霞,敵陣上傳來重物轱辘的隆隆聲,刹那間掀起呐喊,敵軍再一次攻關。而且,攻城軍械比高覽想象中來的早了許多。
這一次的攻關敵軍比先前多了不少,足有三百餘人自山道上奔踏而來,其中有穿戴盔甲的勁卒疾奔,那些先前作爲攻關主力的民夫如今扛着雲梯與撞城錘艱難前行。而在他們身後,兩架大型石砲緩緩地推上山道,最終在城關下百步停止。操作石砲的軍卒足有五十餘,随着他們的動作,戰場上傳出令人牙酸的上弦聲。
公孫瓒立在山道上另一邊,兩手跨在扣在腰間,擰眉望向城關,心頭輕松。
這一次,敵軍應當是要當作主攻了吧?
實際上都是佯攻,無論公孫瓒在五阮關前投入多少兵力,全部都是佯攻。他的目的僅僅是在五阮關拖住敵軍罷了。公孫瓒聽過高覽的名頭,甚至曾經在遼西戰場上見過高覽。
燕北的左膀右臂,麹義善攻,高覽善守。硬啃一塊烏龜殼,合适嗎?
公孫瓒根本就沒打算堂堂對陣地進攻五阮關。代郡的麹義善攻,所以公孫瓒不打代郡,五阮關的守将高覽善守,所以公孫瓒也沒打算正面攻打五阮關,他的輕兵已經躍進青虛山,又分出一路兵馬東出北渡易水,而真正的大軍皆在自己身後按兵不動。
他要讓部下将自涿郡最西的五阮關到最東的方城,整個南部全部變成戰線,隻要有一部兵馬突破繞到高覽身後,兩面夾攻……五阮關守将便是再善守,他怎麽守?
公孫瓒沒有别的想法,他在青虛山外駐紮的兵馬還有很多,但經過調兵遣将顯然并沒有敵軍以爲的那麽多,但他不能讓高覽在現在就知道他轉移了軍隊,無論是炊煙還是什麽,都能讓人察覺出他兵馬的真實數量,所以……他要一刻不停地攻關,哪怕一日死傷五千人,他仍舊有數不清的軍隊爲他作戰。
但隻要兩部兵馬有一支躍向高覽身後,五阮關就會被他奪取。
轟隆的石砲在五阮關上墜響,數百輕兵朝着關下疾奔。這支守城軍隊中有些是參與過進攻纥升骨城的老卒,那時候他們的石砲在城外炸響,守城的高句麗兵像喪家之犬般東躲西藏。
轉眼到了現在,大塊的飛石砸在關上,他們終于知道被石砲攻擊的滋味。
石砲、弓弩,人們就不該制作出這樣嘲笑勇氣的兵器。不要說關下的石砲有兩架,就算隻有一架,就足矣震懾千人。
這玩意的準度太差,誰也不知道石頭究竟會落在何處,整個關上的守軍在石砲飛起時全部悶頭逃竄,什麽盾牌兵器,就是精鋼制成的都難以抵擋數十斤的飛石墜下,可人們明知被擊中必死,還是費勁一切心機躲避……關上的守軍做足了功夫,兩塊飛石卻好似長了眼睛一般,越過城關砸在關内圍着一口大釜休息的幾個軍卒中間。
砰!
火光并着血花四射,幾個先前談笑風生的老卒被碾成肉泥!
關下擡着雲梯的軍士借着這個機會沖至關下,搭上城頭……最殘忍的攻城戰開始了。
“放箭!”
成片的箭雨射翻進攻路上的敵軍,随着高覽的号令,早已準備多時的滾石擂木、羊石頭火油統統一股腦地傾瀉下去,數不清的箭雨火光中,攻城軍隊死傷近半。
但是……新一輪進攻已經開始,公孫瓒派出更多的兵力推搡着那些潰退下去的傷兵,夾裹着沖擊五阮關。緊跟着,第二輪石砲,兩個石彈轟擊在城牆上。
就在這時,身後有飛奔而來的斥候回報,在高覽的耳邊輕聲說出一句話。
“将軍,怎麽辦,青虛山有數股敵軍突破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