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國陽接過甘爲止手中的冠軍旗,看了一眼自己的孫子,兩人的眼睛對視了一下,甘國陽說道:“最近心不在焉啊。”
甘爲止一愣,現場聲音很大,他有些聽不清爺爺在說什麽,這是裁判上場,吹響了哨子,簡單的交旗儀式結束了,比賽過會兒就要開始。
這不是甘爲止第一次進行交旗儀式了,去年他同樣把旗子交回到了爺爺的手中,然後又拿了回來。他記得當時他的心情無比的激動和澎湃,兩人交接瞬間的照片也是登上了很多媒體的頭條,仿佛象征着兩代人之間的傳承。
今天倒是沒有那麽激動了,爺爺的演講還是那樣的感人和深奧,可是他的心思卻不在場地上,而是在場邊。
他一邊脫掉運動外套,一邊朝着場邊的觀衆席去看,在東面看台,中間位置,他看到了那頂粉紅色的鴨舌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中午從家離開以後,甘爲止本想去學校練一會兒球,因爲家住的離學校近,他平時都是騎自行車。
他的行車路線有兩條,一條從白石橋走直接往北,一條先往西繞過萬壽寺,再向北去學校。
甘爲止大多數時候都是從白石橋走,這條路最近,可今天他想換一換路線,便選了從萬壽寺繞一下。
萬壽寺在南長河畔,附近時延慶寺、北京藝術博物館和八一劇場,每天都有很多外地遊客到附近。
八月的中午,天氣炎熱,騎車風吹在臉上都熱乎乎的,甘爲止個子極高,他的自行車也是特制的,騎在大街上很是顯眼。
途徑萬壽寺的時候,甘爲止看到有很多遊客撐着傘站在門口拍照,然後他就聽到有人喊了一聲“停一下!你停一下!”
甘爲止當然沒有停,他不覺得這是有人在和他說話,他接着往前騎,後面卻還是有人喊“停一下,”而且這個聲音有一些耳熟。
甘爲止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了一頂粉紅色的鴨舌帽。
……………………
在開場的國歌儀式結束後,雙方的熱身也将時間到,裁判要求替補球員下場,首發留在場上,這個賽季的最後一戰,NHBA全國總決賽就要開始了。
陸子豪像往常一樣雙手抱胸站在場邊,普通的比賽他會坐着指揮,但現在他沒有辦法坐着,此時腦子裏有無數的想法在激蕩。
甘國陽的講話依舊振奮人心,這麽多年來,無論做什麽決定,阿甘都是陸子豪内心動力的源泉,是内心深處不竭的能量。傷病,情感,挫折,都沒有辦法阻擋他在籃球場上一往無前的沖動。
直到這場比賽之前,因爲他在比賽中将要遇到的對手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兒子。
陸子豪本以爲大兒子再也沒辦法和籃球結緣了,他有那麽好的天賦,他那麽的像自己,但他知道,許倩是不會讓他打籃球的。
他不得不把精力轉移到了小兒子的身上,很快發現,小兒子竟一樣有着巨大的籃球潛力,隻是過去他沒有表現出來。
時光荏苒,都十年過去了,陸子豪又見到了自己的大兒子,陸漸——如今他已經将叫陸源了,卻是站在全國總決賽的舞台上。
陸子豪掙紮了無數次,還是忍耐住了在比賽前單獨見陸源一面的沖動,他不想讓情感影響這場比賽,也不想幹擾到陸源,他決定打完比賽以後再單獨見陸源一面,把一切和他說清楚。
可現在,比賽馬上就要開始,看着穿着18号站上球場的陸源,陸子豪就很難把自己的目光離開。
陸源活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他才15歲,看起來和陸子豪15歲時一樣,看錄像時陸子豪就發現了,陸源打球的風格和自己是一樣一樣的。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雙方的首發都已經站到了球場的中央,聚光燈打到了他們身上,今晚溧城中學身穿白色球衣,華清大學附中中學身穿紫色球衣,溧中首發五人王友榮,鄒舟,白葉,陸源和巫澎,華清附中則是中鋒甘爲止,大前鋒唐生智,小前鋒高岑,得分後衛蒲紅志,控球後衛陸漸。
王友榮和甘爲止站到了中圈,裁判把球抛向了空中,跳球。
……………………
陸漸對于哥哥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了,但最近一個月又開始慢慢清晰起來,因爲在電視、網絡上能經常看到他了。
在他還是陸源的時候,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總是跟在哥哥的後面,哥哥總會護着他。
他們一起在媽媽供職的幼教中心,那裏很很多孩子,有些很友好,有些很霸道,會欺負其他小孩子。
有時候老師管不過來,哥哥就會站出來管,他膽子總是很大,不怕任何人,哪怕是比他大一兩歲,力氣更大的孩子。
如果有人敢欺負自己,哥哥會跳出來打人,他真的會打人,有一次他就把一個愛欺負人的小胖子給打了,因爲他在滑梯上把自己給擠倒了,是故意的。
哥哥上前就給了小胖子的腦袋一拳,把那個小胖子直接打哭了,跑去找老師。
後來小胖子的家長也來了,因爲媽媽在這裏工作,所以很是鬧了一番,最後不記得是怎麽解決的,直接的,從頭到尾,哥哥都沒有道歉。
這些東西,陸漸原本已經記不太清了,可這幾天他又想了起來,還特别的清楚。
比賽開始之前他在場地上見到了陸源,但他沒有上去打招呼,他不知道陸源的病好了沒有,以前的事有沒有記起來?而且馬上就要比賽了,有什麽事,等比賽結束了再說吧。
可是,剛剛雙方首發站到了球場上,陸源站在陸漸的對面,突然輕輕朝着陸漸揮了揮手,笑了笑。
陸漸知道,哥哥肯定想起來了,他肯定認出自己了,看來白葉那個二百五不是騙人的。
但這時,裁判已經把球抛向了半空,甘爲止和王友榮的争球,甘爲止率先撥到了皮球,陸漸跳起拿到皮球,比賽開始了。
拿到皮球的瞬間,陸漸的腦子裏有些蒙,賽前教練布置的戰術,在腦子裏一下子有些斷檔,這時甘爲止已經沖到三秒區了,按理說陸漸應該直接一個長傳就過去了,結果球沒有到,甘爲止隻能出來,華清附中轉陣地進攻。
“這小子,腦子裏想什麽呢?”
場邊站着的陸子豪見陸漸沒有第一時間執行戰術,不禁有些擔心他的心理狀态。
自從溧中打進全國大賽總決賽後,陸子豪一直想找個機會和陸漸談一談關于陸源的事,可兒子和父親之間想要談一些交心的話,真的比登天都難,于是就這麽磨叽過去了,直到今天開始比賽,兩人都沒有交流一下。
此時,站在陸漸面前的人是白葉,白葉來親自防守陸漸,這是時隔一年的再對決,白葉的決心在今晚像鋼鐵一樣堅硬。
華清附中的陣地進攻和國内很多強隊都不太一樣,因爲他們有甘爲止,這個高中屆的第一大殺器。
陸漸把球吊給了在低位要球的甘爲止,甘爲止卡位卡的很死,就連王友榮都沒辦法撼動他半分。
一接到球,甘爲止運球一頂,擠開空間,一個内轉身把王友榮壓在了身後,然後右手輕輕一個小勾手,兩分命中。
華清附中首開記錄,2:0,甘爲止的兩分,打得王友榮毫無辦法。
“這就是…這就是全國第一中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