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分,35分,你看看你們一共得了多少分!他要是不離場,是不是準備讓他拿40分!還是50分!布置了幾次防守,一點用都沒有!你們…你們你們,一個個的有什麽用!你上去撞也能把他撞下來啊!”
武連順朝着自己的隊友們怒吼,自從去年在冬季選拔賽輸給貴陽實驗一中後,他就再沒有這麽生氣過了。
一旁球隊的助理教練黃泊提醒道:“武老師,您注意心髒啊。”
武連順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看着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的隊員,罵完後心裏感覺舒服了一些。
雖然腦門子直冒火,但作爲一個經驗豐富的教練,武連順的腦子還是很清醒的,現在他心裏很慶幸兩點,一個是陸源的爆發發生在上半場,如果像當初打貴陽實驗一中一樣等到下半場爆發,估計他們又要涼了;第二一個就是陸源莫名其妙的離開了球場,現在還不知道是受傷還是其他原因,總之這對武鋼來說是個好消息。
嘴上罵歸罵,可武連順知道,上半場陸源的表現根本就遠超出了國内高中生球員的籃球水準,去年樊奕澤的表現已經夠讓人震驚了,但依舊在想象範圍内。
陸源已經超出想象了,在武連順的印象裏,大概十年前,全國總決賽上的高凱,有那麽點感覺,但好像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當時總決賽的對陣雙方,正是九中對武鋼十三中,他們連續兩年在總決賽相遇,各取一冠,說明武連順還是有辦法對付高凱的。
可是這個陸源……也許隻有“金面佛”有這樣的能力吧。
武連順坐在凳子上,更衣室裏一片靜默,他們都沒有想到,上半場會打成這個樣子。
武連順歎了口氣,說道:“這個,有件事我原來準備晚一點再說,因爲我覺得大夥兒可以走的更遠,但現在我感覺,有提前告訴大家的必要。”
聽到教練說這個話,大家都擡頭,目光朝着這個老教練投來。
武連順接着說道:“我已經執教這隻球隊20年啦,以前我就是個鋼鐵廠的工人,喜歡打打球,打得還不錯,後來卻跑去當了籃球教練。我也是十三中畢業的,那時候還是廠子的子弟學校,後來分了出來,不過學校裏的孩子,多半也都是工人子弟,我在這裏感覺很親切,雖然外面很多人不喜歡我們。那個洪達,尤勇,沈清源,都是的吧?哦,倪顯志你不算,你爸爸是廠長,我看你是沒什麽出息,好的學校不上,跑十三中來打籃球。”
倪顯志在球場上一肚子壞水,其實他老爹是鋼鐵廠的廠領導,完全可以上武漢最好的高中,卻偏偏任性的跑到十三中來,就爲了加入籃球隊。
武連順這麽一說,大夥兒都笑了,想起當初倪顯志剛進球隊的時候,和大家夥格格不入發生的那些沖突和笑話,不過現在都不存在了。
武連順卻歎了口氣,說道:“二十年了,我也累了,今年打完,我就不幹了,準備教教書上上體育課,大家好自爲之。”
武連順突然就這麽說出了自己将要離開的消息,武鋼的球員剛剛還笑得很開心,聽到這個消息,便都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一旁的助理教練黃泊上前說道:“武老師…這比賽還沒打完…您…”
武連順擺擺手,說道:“說出來我心裏會舒服一點,大家不要受到影響,下半場好好打,多打一場,我就能多執教一場吧。”
說完這話,武連順自己都覺得有些太喪氣了,比賽還沒結束,說的好像在進行臨終告别一樣,難道真的在上半場被那個小子給打怕了,打懵了?
武連順自己也不知道,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子打怕了,放過去他是想都不敢想,再怎麽厲害能有什麽好怕的?可這一回,武連順打心眼裏希望,下半場那個陸源别再回來了,就一直在更衣室待着,或者去醫院什麽的,總之不要回這片球場了,這樣,或許可以赢的吧。
看了看球員們青春年少的面龐,再看看自己的開始褶皺的雙手,武連順覺得自己應該是老了吧。
“把空調打開,讓大夥兒吹吹吧,下半場馬上開始了。”
…………………………
在更衣室旁的男廁所裏,王友榮趴在水池前,覺得喉嚨口有東西往上湧,想要吐出來,卻又吐不出來。
他的胃在翻騰,仿佛吞進了一碗菜籽油,惡心的直反胃,可就是沒法吐,他在幹嘔。
剛剛在更衣室裏,教練說陸源可能沒法回來了,他的眼睛看不見了,王友榮的心裏就一陣難受,接着胃不舒服,就跑進了廁所。
他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拍了拍臉,又捧了點水吸入口中漱了漱口,清冽的水在嘴巴裏轉了一圈,那種惡心的感覺稍微褪去了一些。
想想距離下半場比賽開始大概還有五分多鍾,很快就要上場了,球隊還領先,但他們已經沒有陸源了,更要命的是,他要去對付那個倪顯志,那個讨厭的,讓人惡心的家夥。
上半場,王友榮幾乎被倪顯志完全壓制,徹徹底底的壓制,得分挂零,隻搶到3個籃闆球,卻有3次犯規,他跳的不高,進攻技術也很單一,就是會投三分球,力量亦不如自己,可爲什麽,爲什麽就這麽徹底的落入下風呢?過去的經驗一點都不管用了,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幸好有陸源在,不然自己表現這麽糟,肯定會害球隊落後的,一個前場籃闆都搶不到,連上籃都上不中,真是太沒用了,太沒用了。
王友榮自責着,他的腦海中不禁想起了縣大賽時,外國語學校的那個日本中鋒島田翔,比賽結束後,他躲在廁所裏哭。如今,王友榮終于有些明白當時島田翔的處境了,隻是他的比賽,還遠沒有結束。
“喂,你在這兒幹嘛!比賽馬上要開始了!”
突然有人站在衛生間門口說道,王友榮側臉一看,是陳材。
陳材接着說道:“比賽要開始了,回更衣室吧。”
王友榮點點頭,又用水沖了把臉,離開了廁所,和陳材一起回更衣室。
“喂,你是不是太緊張,又吐了?”陳材問道。
王友榮沒有回答,在球隊裏,陳材和大夥的關系比較一般,因爲這人打球比較讨厭,又是個“插班生”,王友榮這人話本來就不多,自然和他沒什麽話說。
陳材沒有介意,用帶着四川口音的話接着說道:“陸源和我說過,說你緊張就會吐,但是吐完就好了,就恢複正常了。”
聽他提到陸源,王友榮才說道:“我…沒沒吐出來。”
陳材卻說道:“沒關系,反正我們會赢的。”
他說的如此輕描淡寫,仿佛上半場他們已經領先了20、30分。但事實情況是,他們領先優勢在縮小,而他們表現最出色的球員很可能回不來了。
但正是這種輕描淡寫的态度,王友榮聽着,覺得自己原本還在翻騰、惡心的胃,一下子好了很多。
……………………
“下半場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所有人都翹首以盼,我們看看溧城中學這邊,替補席,啊,沒有18号的身影,沒有。現在後台也沒有傳來和陸源受傷的相關消息,應該有記者到後台去了,但目前沒有消息。希望他沒有出現什麽大問題,能在本場比賽回歸。畢竟,半場35分,13分鍾的時間,應該說是震撼了所有人,如果說以這樣的方式突然告别的話,我想觀衆和球迷都不會答應的。”
下半場的比賽即将開始了,段染重新坐回了解說席前,在中場休息的十五分鍾裏,迅播體育一直在尋找陸源受傷的相關消息,可畢竟這是NHBA不是NBA,沒有無處不在的媒體,他也不是什麽明星,雖然這場比賽過後可能會是。
段染在自己的社交網絡上一連發了好幾條消息,來表達内心的激動,也祈禱着中場休息結束,能在直播畫面裏看到18号,可惜并沒有。
場上的比分是55:49,下半場的第一次進攻,由溧中開始。
整個上半場,溧中的光芒全有陸源一人發出,下半場剛剛開始,段染都有點不認識溧中的其他球員。
這時,他們的7号球員低位要球,接球後直接轉身,往後撤了一步,帶着一點後仰,跳投出手命中兩分!他這才想起來,溧中除了陸源,還有一個核心球員——不對,比賽前看資料的時候,這人才是溧中的頭号核心。
“溧中的第一次進攻,兩分命中,來自7号白葉!将分差拉開到了8分,他想在說,溧中除了陸源,還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