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們隻有依靠陳康文一人,用他的個人能力幫助球隊苦苦支撐。
溧中這邊卻是越打越好,進攻越打越開,白葉一個人徹底帶動起了溧中的進攻,從三分線到三秒區,多點開花,幾乎上場的每個人都有得分進賬。
分差從9分變成15分,又從15分變成了20分,壓抑了整個上半場的溧中進攻,在下半場像洪流一樣奔湧出來,貴陽一中再也無法阻擋。
胡兵用掉了他最後的暫停,可是他的手上已經沒有牌了。去年樊奕澤在的時候,胡兵感覺自己手裏還有很多牌,吉平在關鍵比賽連中過7個三分,邵兵投進過關鍵的絕殺球,魯鵬達單場高效拿下過20分,闆凳上也有人能在需要的時候站出來。
可是當他離開以後,去年所有人身上那種神奇的力量都消失了,露出了他們原本的面貌——吉平速度太慢,根本甩不開18号的防守,邵兵對抗不足,持球缺少威脅,魯鵬達太慢,除了中距離跳投,在沒有進攻籃闆的情況下,内線進攻幾乎沒有。
哪怕是上四個高個子全隊搶前場籃闆這招,也是失去了效果,對面那個看上去瘦瘦的前鋒,搶籃闆真的是一把好手,總能站在合适的位置,把球收入懷中,下半場已經搶了不下10個後場籃闆。
沒招了,胡兵徹底沒招了,在全國大賽開始之前,胡兵做了很充分的準備,作爲一個成年人,胡兵在内心理解樊奕澤做的選擇,可作爲一個籃球人,說心裏沒有芥蒂是不可能的。
昨天晚上在酒店的餐廳,貴陽實驗一中挑釁廣師附中的事,雖說不是胡兵指使,但後來他也沒有指責球員。
在他心裏也憋着一口氣,要帶着這群孩子,在全國大賽上闖出點名堂來。
貴州是個體育運動欠發達的地區,在全國的各種體育比賽中,很少能看到貴州代表隊,一些貴州出生的運動員,都是被規劃到其他運動隊打比賽。
其實在那片崎岖的山林裏,有很多優秀的運動苗子,他們身體素質出衆,意志力堅韌,心無雜念,是很好的運動員材料。但貴州太窮,體育,能讓他們走出大山,走出去了,就很難回來。
胡兵不是貴陽人,但手下的這群孩子都是貴州各地的優秀球員,他們對籃球的情感單純而熱烈,胡兵覺得,少了樊奕澤,他們一樣可以走的更遠。
隻可惜,籃球場上,終究還是實力說話,終究還是天賦說話。
當雙方的分差大到無法追上的差距時,胡兵頭上不再冒汗,不再在場邊焦急的徘徊,他坐回了闆凳席,看着球員們繼續在場上拼殺。
貴陽實驗一中的球員并沒有放棄,陳康文還在努力的想靠自己的進攻挽救球隊,他的體力似乎用之不竭,他小時候在大山裏上學,每天要走十幾裏山路,這讓他有着良好的體能。
但他的進攻效率在逐漸下滑,尤其是到後來,溧中這邊改變了防守對位,讓陳材專心對付陳康文,陳康文的命中率進一步下跌,再也沒辦法和白葉對飙了。
而另一邊,白葉迸發出了巨大的能量,像現場所有觀衆展現了他高超全面的進攻技巧,熟練的左右手,紮實多變的腳步,還有無可阻擋的直臂跳投,他在下半場一人轟下了25分,在上半場沒有得分進賬的情況下,拿下了全場最高分。
除此之外,他還貢獻了6次助攻,把球隊的進攻徹底盤活。
貴陽實驗一中堅持到了最後,陳康文投出了他本屆比賽的最後一次投籃,球砸在籃筐前沿彈了出來,他已經用盡了自己的力氣,再也沒辦法得分了。
場邊的蜂鳴器響起,比賽結束,溧中在全國大賽第二輪以80:58,22分的巨大優勢擊敗了上屆四強球隊貴陽實驗一中,順利打入了南區八強,全國十六強。
這場勝利,還是在沒有主教練在場的情況下取得的,更顯得難能可貴。
貴陽實驗一中打了半場好球,卻在下半場被對方的天賦打崩,來自籃球貧瘠地的奇迹就此結束,卻又沒有結束。
胡兵帶着他的球員一起,到球場上和對手握手、互相鞠躬,因爲溧中這邊沒有主教練,所以胡兵選擇和白葉握手緻意。
這個出生在山西,求學在四川,最後卻不顧家人反對,跑去貴陽做籃球教練的大漢,在輸掉比賽後紅了眼眶。
他個子也有190,是個不折不扣的壯漢,他緊緊握住了白葉的手,用最誠摯的聲音說道:“謝謝,謝謝。”
白葉看到了他眼中的淚水,他不明白這個教練爲什麽要說謝謝,隻是能感覺到他深厚而強烈的情感,從他寬大厚實的手上,有力地傳遞了出來。
貴陽實驗一中的球員也一樣,都流下了淚水,他們有的人甚至哭得很大聲。
高中生輸掉比賽,難過的哭不是沒有,畢竟都是孩子,但對于一些比賽打過了,看多了的球員來說,勝敗乃兵家常事。
像白葉這樣,心裏再痛苦也會把淚水往肚子裏咽,絕不會哭出來。
可是看着對手哭得那麽傷心,白葉明白,這是一群和自己不一樣的人,他們對籃球熱愛的方式不同,情感表達的方式也不同,這點從比賽時的風格就能看出來。
唯一沒有哭的人是陳康文,他緊咬着牙齒,抿着嘴,倔強的站在那裏,他甚至沒有上前和本場比賽最大的對手白葉去握個手,隻是等着一切都結束,便握緊拳頭離開了球場,去往更衣室。
毫無疑問,這是一群愛憎分明,情感直白的小夥子,也許他們再也不會有機會站在高中籃球最高的舞台了,去年他們離得那麽近。可他們對籃球的熱愛,不會因此貶損一絲一毫。
胡兵帶着球員們一起離開球場,心中已暗暗下定決心,明年,明年他們要卷土重來!
……………………
對于溧中來說,又是一場寶貴的勝利,他們朝着前方更進一步了。
但回到更衣室以後,大夥兒并沒有慶祝,相比拿下第一場比賽後那種狂喜,所有人似乎都陷入了習慣性的平靜中。
大夥兒都神采奕奕,有說有笑,卻沒有那種赢下生死戰的振奮,隻是純粹的開心。
陳潔茹率先發現了這點,跟着大夥兒回到更衣室後,她問大家:“你們怎麽不慶祝慶祝?一個個好像赢得理所當然一樣,打得太輕松了?”
聽隊醫這麽說,大家面面相觑都沒有說話,還是王友榮小心翼翼地說道:“我看他們掉眼淚,心裏還怪難受的……”
張帆說道:“對敵人的同情,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敵人都死了,同情一下也無所謂。”
“後面還有好多敵人呢。”
“不多啦,十六強,南區應該是八強,就七個敵人了。”
因爲王友榮的一句話,大家叽叽喳喳的扯開了,陳潔茹的問題反倒被大家忽略,沒有談慶祝的事,甚至沒有互相的擊掌和擁抱。
在換好衣服後,大夥兒便離開了更衣室,沒想到再更衣室外面,在通道裏,竟然來了不少媒體,他們扛着長槍短炮要采訪溧中的球員。
這下所有人都慌了神,以前溧中也遇到過媒體采訪,那時候高靜在,她能應付的了,可今天沒有教練,學生們哪兒會對付媒體。
特别是白葉,作爲下半場球隊逆轉的核心,這場比賽他可謂一戰成名,賽後的通報上,絕對少不了他的名字。
面對蜂擁上來的采訪者,陳潔茹站了出來,她讓白葉回答了幾個問題,接着就擋住了大部分亂七八糟的采訪人,然後在球場保衛的帶領下,順利離開了球館。
不過陳潔茹知道,這樣的保護是暫時的,因爲從下一場全國十六進八的比賽開始,每場比賽都将進行電視轉播,屆時,真正的電視體育媒體記者要在賽前賽後采訪這些小球員了。
所以,十六強是一道坎,一隻球隊一旦踏入十六強,就意味着,他們進入了全國觀衆的視野中。
溧中的孩子們看起來,并沒有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