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陸源并沒有理會趙銘,而是看着那個女醫生,她抱胸站在特瑞沙身邊,看上去竟不比特瑞沙矮多少,看樣子也是直沖180的個。
她頭發梳得一絲不亂,盤在腦後,彎眉大眼,臉稍有些方正,但并不大,顯得端莊大氣。高挺的鼻梁,更讓他多了幾分英氣,是個飒爽的女強人模樣。
那天在舊金山匆匆忙忙,陸源并未仔細觀察這醫生的模樣,今日一見的确是個美女,不過那雙淩厲的眼睛,讓陸源沒有心思欣賞,隻覺得能穿透人心。
她看着陸源開口說道:“他沒有說你,他在說他自己。”
這話是對趙銘說的,趙銘聽了一陣迷糊,沒有說我,說的他自己,那他爲什麽要用他?
接着她對陸源說道:“我不是來給你看病的,隻是正好到洛杉矶參加一個會議,順便路過這裏和你聊聊。”
陸源這才點點頭,詹森随即向他介紹,這位醫生是加州著名的心理咨詢師,露娜-沃爾特女士,是沃爾特醫療中心沃爾特教授的女兒。
詹森這麽一說,陸源才明白爲什麽那天看她長得有些像沃爾特教授,原來是她的女兒。
當然,陸源還是不明白,從外貌上看兩人都是華裔,怎麽都用英文名,而且女兒的姓還和老媽一樣。
露娜這個名字也不是常見的英文名,這是古羅馬神話中的月亮女神。雖然在美國名字你是随便取的,什麽世界和平,人民萬歲,隻要你樂意愛怎麽取怎麽取,但“月神”這種名字還是相當的少見。
陸源聽她說要和自己聊聊,不知道她想和自己聊什麽。
一旁的詹森湊過來悄悄說道:“她是加州最好的心理醫生之一,一小時的咨詢價格是350美元,你有任何…任何心裏疑惑的問題都可以和她說,免費的,不要錢。”
對于陸源來說,任何東西隻要是免費的,他肯定願意去嘗試一下,因爲他會覺得賺了,不嘗試就虧了。而這個沃爾特醫師一個小時竟然能收350美元,算算一天工作八小時,就能收3000美元,相當于兩萬塊錢!
一天兩萬塊,一個月就是60萬,一年就是700萬!再想想她老媽,估計掙得更多。陸源已經開始想着,如果以後打不了籃球,就要去學醫,學醫來錢多。
不過再仔細想想,一年七百萬,好像和自己以後去NBA看守飲水機拿的錢差不多,陸源内心激烈地鬥争了一番,決定還是先好好打籃球,學醫的事往後放一放。
就這麽一秒鍾的時間,陸源心裏已經換了幾個想法了,同時他點頭答應和這個露娜聊一聊,這段時間他的确有一些困惑想和别人說一說。
于是,陸源跟着沃爾特一起去了健身房的小籃球場,沃爾特對陸源說道:“去洗個澡。”
“啊?怎麽還要洗澡啊?你想幹嘛?”
“你上午打球的,全身都是汗,有味道啊!”
“哦。”
陸源這才乖乖去淋浴間沖了個澡,等他沖好出來,發現在小籃球場的中央,放了一把躺椅,沃爾特端了張凳子坐在一旁。
她背對着陸源,陸源能看到她曲線優美的背影,卻看不到她的表情,心情倒是有些放松下來,加上洗過澡,渾身一松,竟隐隐地有些睡意。
沃爾特背對着陸源,對他說道:“躺在躺椅上,放松,下午有比賽,正好休息一下。”
陸源照着沃爾特說的話做了,躺在了椅子上,全身放松,瞬間就感覺到身上骨頭輕了三兩,一股子睡意就襲來了。
“最近,腦子裏有沒有什麽困惑和想法,要和我聊聊?”
“嗯,有。”
“随便說說。”
“最近我感覺,自己的身體裏,還有一個人。”
陸源閉着眼睛說道,他知道沃爾特背對着自己,所以内心感覺到很放松,毫無防備,一張口就說了一句驚世駭俗的話,他感覺自己的腦子裏還有一個人。
沃爾特沉默了一小會兒,接着問道:“什麽時候開始感覺到的?”
“就是最近……感覺…感覺腦子裏有什麽東西,蠢蠢欲動的。”
“能不能問你一些有關家庭、生活的小問題。”
“可以。”
“嗯,那介紹一下你的家庭情況吧。”
沃爾特想問一問陸源的家庭背景,這次她到這裏來,純粹是出于好心,以及和趙銘的那點交情。當然,趙銘和陸源并不熟,可是他和那個保镖詹森熟,她聽說陸源是到美國來讀書的交換生,在詹森家寄住。
在沒有監護人許可的情況下,對陸源這種未成年人,沃爾特是不會直接進行咨詢和治療的。她充其量隻能和他聊聊天,大緻了解一下情況,看看到底有沒有問題,至于怎麽辦,就要另看了。
而今天這小子一進門,說那句“他有病”的時候,沃爾特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随即決定加深咨詢的力度。
她聽那個女教練說,她經常帶着陸源在這片小球場進行冥想練習,于是沃爾特挑選了這塊地方,放了一張躺椅,同時背對着陸源,嘗試讓他進入放松乃至催眠的狀态。
催眠是一種需要很多條件才能進行和完成的狀态,不是打個響指就行,沃爾特從陸源進門開始就運用多種暗示,還在躺椅附近灑了點安神靜氣的香水。
但陸源卻突然陷入了沉默,他的呼吸比剛剛稍微急促了一些,在安靜的環境中,沃爾特能感覺到,他在進行掙紮。
“看樣子沒錯,和家庭有關系。而且,很容易被誘發出來,最近應該是受到了什麽刺激。”
沃爾特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她沒有繼續糾纏在家庭問題上,而是問了其他一下邊邊角角的事,陸源的呼吸很快又平緩了下來,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
談話進行了半個小時,沃爾特的問題都很有技巧,充滿着暗示,同時她也回答陸源提出的問題,仿佛領着陸源繞圈,繞圈,慢慢地繞進核心地帶。
陸源已經躺在躺椅上,進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态,他的神經和大腦徹底放松,潛意識正浮上水面。
“我從小就在美國長大,後來跟我媽媽一樣學醫,不過她是運動學,是個有名的專家,以前在NBA球隊做過隊醫。“
“我聽說,她很不喜歡籃球運動員,是嗎?爲什麽,她還在NBA球隊做過隊醫。”
“她以前是有說過,不再爲NBA球員看傷,但是醫者仁心,真的有球員來找她她也不會拒絕,隻是收費特别高而已。”
“我覺得她挺不容易的,和我媽媽一樣,一個人撐着一個醫療中心,做到現在這樣。”
“是啊,你說了很多和你媽媽有關的事,你的确很孝順。”
“沃爾特醫生,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爸爸是誰?好像都沒有聽到你談論你爸爸。”
“是嗎?好像你也沒有談論你爸爸呀。”
“我爸爸?我爸爸……我爸爸,我沒有爸爸。”
“一個人怎麽會沒有爸爸,就算他不和你生活在一起,那他也是你爸爸呀。”
沃爾特醫生說完後,又是一段長長的沉默,陸源的呼吸還是很平穩,他沒有狂躁,沒有低吼,隻是沉默。
時間似乎在這塊小球場上凝固了,這裏封閉性很好,聲音透不進來,是一個很私閉的空間。而一個人在私閉的空間裏,卻容易打開自己。
陸源深吸了一口氣,他依舊似睡非睡,然後用不同往常的語氣說道:“他抛棄了我媽,也抛棄了我,我不想談論他,我們還是聊點别的吧。”
沃爾特能聽出來陸源語氣裏微妙的變化,之前他都是歡快、跳脫的,還會一驚一乍,現在卻變得沉穩有力,仿佛一個成年人。
沃爾特繼續和他聊,問一些剛剛問過的問題,陸源不耐煩地說道:“這些問題剛剛不是問過麽,怎麽又問一遍。”
于是,沃爾特改變了聊天内容,開始說和籃球有關的東西,發現陸源對答如流,沒有絲毫的遲滞。
眼看就要到一個小時了,這是沃爾特給自己定下的時間,到時間就要結束。
這時,沃爾特突然靈光一動,開口問道:”喂,你是誰?“
”我……“陸源竟一下子頓住了,竟不知道如何回答,又沉默思考了良久,才回道:”我是陸源的哥哥,陸漸。“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