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到家已經是八點多,天全黑了,錢愛華做好了飯菜等着兒子回家,怕飯菜涼了用碗扣在桌上,見兒子回來,趕忙洗了碗筷給他盛飯。
王友榮放下書包,洗了手坐下就開始吃,老媽做的飯菜還是比食堂要香很多的,錢愛華已經吃過,隻坐在一旁看着兒子大口大口的扒飯,問道:“兒子,你的朋友最近怎麽沒有過來玩啊?三月份正當天氣好嘞,過來春遊多好。”
王友榮悶着頭不說話,隻是一心吃飯,錢愛華看兒子的神色不對勁,又問道:“怎麽了?吵架了?你們關系不是挺好的麽,男孩子吵吵架很快就過去了。”
王友榮停下筷子,看了看老媽,才說道:“沒吵架,陸源去美國了。”
錢愛華吃了一驚,不是因爲王友榮說陸源去了美國,而是發現王友榮的聲音竟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過去那細細弱弱的嗓音,竟然變得粗啞起來。
平日裏王友榮在學校,很少往家裏打電話,這孩子不喜歡打電話,都是發信息,偶爾有特别急的事才會打電話。沒想到,一個月沒聽到兒子的聲音,這小子竟然變聲了!
“兒子,你變聲了!哎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明天殺隻雞給你吃,好好補補。哎呀,你不會又要發育一次吧,再發育,家裏的床你可睡不下了。”
王友榮臉一紅,又捧起碗低頭吃飯,吃完飯自己把碗給洗了,又幫着媽媽做了會兒家務,便上樓進了房間。
這一個月,王友榮最大的變化就是他的聲音,他終于開始像個正常男生一樣,說話開始粗聲粗氣了。可這并沒有讓他心裏好受一些,相反他卻更加難受了,因爲本來大家已經習慣他的聲音了,這一變,他又要成爲其他人的關注點,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而且他還感覺自己的精力越來越充沛,每天都有花不完的力氣,他将這些力氣統統發洩在了籃球場和健身房裏,這一個月的訓練量幾乎和白葉不相上下,甚至更多。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籃球技藝在不斷提升,他在球場上的感覺越來越好,在隊内的訓練賽上,張帆一對一已經完全打不動他了。
可是王友榮還是覺得生活中少了一大塊,不管是上課,訓練,吃飯,放假,沒有了陸源,王友榮感受到的不僅僅是失落,還有自己進步後無人分享的喜悅感。白葉畢竟和陸源不同,兩人平日裏形影不離,吃飯訓練都在一起,可沒有陸源,就是不行,就是缺了一個角。
坐在自己的房間裏,王友榮躺在床上,想給陸源發個信息,又不知道說些什麽,不知道美國現在是什麽時候,不知道他球技進步的怎麽樣了,不知道他還摳不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回來。
想着想着,王友榮回憶起三個人一起來家裏玩的情形,真是從未有過的開心和快樂。沒想到,陸源就這麽去了美國,已然一個月了。王友榮隻覺得心裏怪難受的,瞬間百無聊賴,打開電視找了部電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王友榮吃過早飯,就拿着籃球,坐村鎮通公交去興沛中學打籃球。錢愛華看兒子一早就拿着籃球出去,說道:“在學校打球還沒打夠啊?回來不能休息休息?下午又要回學校了!”
王友榮抓抓腦袋,說道:“我…我正好去看看秦教練,聽說,他複婚了。”
錢愛華聽了,點點頭,回廚房從冰箱裏拿了幾十個雞蛋,裝在塑料袋裏讓王友榮拿着給秦教練帶過去。
王友榮帶着一袋子的雞蛋和籃球,上了公交車,怕坐壞凳子,一路站到了興沛中學,下車給秦少強打了個電話,過了一會兒秦少強就興沖沖地到了校門口接王友榮進來。
“哎呦,友榮啊,怎麽感覺又結實了,來打球?哎呀,帶什麽雞蛋過來啊,家裏雞蛋吃不完……”
秦少強看上去容光煥發,精神很好,和早先陸源、白葉三個人來時見到他的精氣神完全不同,因爲今年一月份,他和前妻複合,重新和老婆、女兒生活在了一起,自然精神頭好了許多。
王友榮拎着雞蛋送到了他宿舍,見到了正在摘菜的秦少強的妻子,林華,是鎮上小學的語文老師,過去也給王友榮上過課。王友榮叫了聲師母,一下子讓他的聲音露餡了,秦少強拍着王友榮的肩膀說他長大了,林華在一旁哧哧地笑。
王友榮覺得很不好意思,便拿着籃球到球場上打球去了。他的左右手勾手已經愈發的熟練,在無人防守的情況下,背對着不看籃筐,一勾一個準。不過他還沒有在比賽和隊内對抗中使用過,他對自己還是缺乏自信。
練了一個上午,出了一身的汗,王友榮到教學樓的水龍頭前沖了一把,他脫掉了上衣,露出結實的軀體,用冰冷的自來水沖去身上的汗漬。
突然身後傳來聲音,有人大喊“你幹什麽!不穿衣服耍流氓啊!”聲音脆生生的,是個女孩子,王友榮回頭一看,果然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站在樓道口,看着王友榮,兩個大大的眼睛瞪着他。女孩身側還站着一個小姑年,五六歲,紮着兩個小辮子,躲在女孩的腿旁。
王友榮吓得手忙腳亂,趕忙抓起衣服擋在胸口捂住關鍵的兩點,臉憋得通紅,直說對不起對不起,顧不上把身上甩甩幹,逃一樣地低着頭跑了。
“喂!你東西沒拿呢!”
女孩又說道,她的聲音又亮又脆,跑到一半的王友榮停下,才發現自己的球沒拿,低着頭灰溜溜走到水池前,拿起球就走。
路上,王友榮甩了甩身上的水滴,在太陽底下曬了好一會兒把自己曬幹,才穿好衣服往秦教練家走,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結果一進門,王友榮就看到那個女孩正站在秦教練家裏,陪那個小姑娘玩耍,他吓了一跳,幾乎要奪門而逃。
秦少強看到王友榮要走,喊道:“哎,友榮,幹嘛還要去哪兒啊,吃飯了,你林老師把菜都燒好了,來來來。”
王友榮隻好進了門,那個女孩看到了王友榮,脫口道:“那個流氓!”
王友榮忙解釋道:“我…我不是…不是流氓……”
秦少強和林華以爲兩人有什麽過節,問清楚之後,才知道完全是一場誤會。女孩是林華姐姐的女兒,叫魏林立,在興沛中學讀初三,周末到阿姨家來吃午飯,剛剛陪妹妹在學校裏玩,妹妹想上廁所,帶着她到了洗手間,結果就看到王友榮正脫光了上衣在沖澡……
“哎呀,小立就是說話沒遮沒攔的,人家哪知道你們要去洗手間,以爲沒人呢。以後不要亂說。”林華責怪自己的侄女。
“沒人就能脫衣服沖澡啊,公共場合,這不文明,不能回姨夫洗啊,又有熱水,就是耍流氓!”
魏林立這張嘴看起來不饒人,堅稱王友榮耍流氓,把王友榮說得面紅耳赤,感覺自己真的耍流氓了。
秦少強和稀泥,讓大家吃菜吃飯,今天林華燒了不少好菜,家裏有個女人就是不一樣,不大的宿舍而是被打理的井井有條,王友榮坐在裏面都覺得不那麽擁擠了。
王友榮是個悶葫蘆,加上被魏林立這麽一說,更是不敢說話,林華倒是很熱情,問東問西。
“哎,友榮,你和小立就差了一級吧,你以前也是興沛中學畢業的,怎麽兩個人不認識嗎?”
王友榮和魏林立都搖了搖頭,以前王友榮偶爾會來秦少強家吃飯,魏林立也會來,但兩人卻一次都沒碰到過。再一問,兩人還都是興沛小學畢業的,魏林立這才想起來,說以前學校有個個子很高很壯的男生,就是很少見到他。初中學校運動會,高一屆的鉛球冠軍總是他,沒想到這個人就是王友榮。
想起了這個,魏林立的态度好了很多,和王友榮說了聲抱歉,王友榮反而不好意思,直說沒關系。這個女孩個性直來直去,愛憎分明,讓王友榮覺得心直跳。
既是同學,魏林立的話就多了起來,問王友榮,溧城中學有沒有其他興沛中學或者小學畢業的學生,王友榮想了想,擠出了一個名字:“周君露。”
“周君露?”
“嗯…一個瘦瘦的,嗯…很…很好看的女孩…額,我,我不喜歡她的。”
“幹嘛,你喜不喜歡她關我什麽事……周君露?”
“噢,她好像改過姓,之前好像姓黃吧?黃君露?”王友榮想起那天陸源在周君露家裏,朝她喊“黃君露”的情景。
魏林立聽到這個名字,手裏的筷子一停,緩緩說道:“噢,原來是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