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想,他要是沒帶手機去了奧體中心,今天是别想知道自己老媽同意他打籃球的事兒,因爲沒人找得到他。
孔雀公園在城北,奧體中心在城西郊區,不論騎車走路都要好久。
陸源決定打車,可是放眼望去,這路上半天都沒有一輛出租車!
這時賈雨萌氣喘籲籲地從後面跟了上來,看到陸源在路邊,上去就是一個毛栗子,喊道:“你急什麽啊!都不等等我!”
陸源急道:“哎呀,來不及了,你又不早說。這兒怎麽沒有出租車啊?”陸源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賈雨萌見陸源還怪自己,氣的又想踢他。
但想想待會兒他要打比賽可别踢壞了,便忍住說道:“我已經打電話給我爸爸了,他馬上就開車過來送你過去。”
陸源一聽,說道:“忠海叔也來了啊?”
賈雨萌點頭道:“還有毛老師,你以爲你媽怎麽同意你繼續打球的,還不是毛老師還有我爸勸的。”
陸源問道:“他們怎麽勸的?我一點都不敢勸,我怕我媽打我。”
陸源這麽一問,賈雨萌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她也沒想到陸源的媽媽過去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受過那麽多的苦。
陸源想必跟着一起吃了不少苦,怪不得這家夥是個小摳門,怪不得他一直沒有爸爸。
賈雨萌越想越覺得難受,眼睛上出現了一層霧氣。
陸源不知道怎麽了,連忙說道:“好了好了,不說就不說,千萬别哭。”
正在這時,賈忠海開車趕到,見到女兒和陸源,打開車窗招手道:“快上車!送你去體育館!”
兩人連忙上車,賈忠海油門一踩,朝着奧體中心飙去。
“喂,老爸,要不要導航啊?”
“當然不用,你太看不起你老爸了。待會兒老爸從一條近路走,保證能讓陸源提前趕到!”
……………………
白葉下場後,場上的局面瞬間對溧中不利起來。
島田翔領到了一次技術犯規,上半場他的犯規有些多,教練将他替換下場好好休息。
高靜在場邊向裁判抗議,認爲島田翔這球算得上違體犯規了,應該直接被罰出場。
不過高靜的抗議顯然沒有效果,島田翔沒有被驅逐出場,而是坐在場下休息,爲後面的發力做準備。
沒有了白葉,溧中一下就被抽掉了主心骨,原本領先還握有球權的他們,反而落入了下風。
但這個時候,又是隊長張帆站了出來,他在進攻中接到李勇的傳球,直接轉身強打,小勾手命中!
這是溧中老隊員的配合,高靜不禁在一旁慶幸,幸好讓校長給李勇解禁參加了這場比賽,否則就真的無人可用了。
可即便現在,高靜手上的牌也差不多用光了,闆凳上還坐着曾虹智這個活寶,以及王友榮這個木樁子。
照理來說,王友榮是對付島田翔的好選擇。
可是高靜知道,王友榮進攻端瘸腿太嚴重。他要是上了,再沒有白葉,外線一個持球進攻點沒有,溧中就甭想得分了。
正想着,外國語這邊陳煥生突破殺入内線,躲過張帆的防守,左手上籃得手!
今天外國語學校除了島田翔,發揮最出色的就是陳煥生,這個溧中的棄将,每一次進球似乎都在朝着溧中身上插一把複仇之劍。
回過頭來,輪到溧中進攻,已經兩個多星期沒有訓練的李勇小心地控着球過了半場。
這兩個多禮拜,李勇并沒有放松自己,而是抓住各種機會,自己拿着球練習。因爲他從未放棄重回球隊的希望。
現在,正是球隊需要他們這些老球員站出來的時候。
李勇觀察了一下外國語學院的防守,鄒舟上來做了一個掩護,李勇突然加速從中路突破。
李勇的速度不快,但他的突破很娴熟,躲開對手的防守後,在中路做了一個大膽的抛投!
球直飛籃筐,這是一個難度很高的進攻選擇,但是球越過了防守人的指尖,在籃筐上彈了一下後,還是落入了網中。
爲溧中再添兩分!
不過外國語學校的反擊來的很快,陳煥生拿球推進速度極快,一下子就殺到了籃下。
溧中全隊立刻回防,張帆緊跟着陳煥生,三人收縮沒有給陳煥生直接上籃的機會。
但陳煥生兜出來,很聰明地把球傳給了外線跟上的隊友,隊友持球定在了45度三分線外,瞄了一下,三分出手。
進了!
外國語命中了一記寶貴的三分球!雙方的分差被縮小到了2分!
外國語學校的觀衆區一片歡騰,隻有一個球的差距了。
壓力朝着溧中襲來,這種時候還是把球給到張帆。
張帆再度面筐持球往裏擠,但是遭到了三個人的合圍包夾,差點要失誤。
張帆拼命把球抓在了自己的手裏,他看到了外線空出來的張潤,把球向他傳去。
張潤接球,鄒舟上前擋住了防守人,他有充裕的時間去調整,三分出手!
也進了!
溧中這邊還了一個三分球!分差又變成了5分。
高靜在場邊都忍不住大叫一聲,而溧中的觀衆區更是歡聲雷動。
在失去三名主力球員的情況下,在沒有了白葉這根主心骨的逆境中,幾名老球員頂住了壓力,證明他們在溧城,依舊是最好的一批球員。
“回來吧,我們都在等着你們。”高靜在場邊想道。
……………………
在溧城中學的更衣室裏,溧中的校醫陳潔茹正在給白葉處理傷口。
縣大賽開始以後,陳潔茹便作爲球隊的護理醫生一同參加比賽,一旦球員出現小傷病,她可以立即診斷和處理。
“覺得疼和我說,傷口還算好,不算大,不需要縫針。”
陳潔茹用酒精給白葉的傷口消毒,酒精的刺激會讓傷口産生劇烈的疼痛,可是白葉一聲都沒吭,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頭暈不暈?我看你這腦袋總有一天要變笨,砸來砸去的。”包紮好傷口後,陳潔茹詢問道。說着從一旁拿來血壓計,要給白葉量量血壓。
白葉搖了搖頭,這回他沒有抗拒,乖乖讓陳潔茹給自己套上血壓儀。
他的表情依舊很淡然,似乎對自己受傷,以及場上的情況毫不關心。
血壓很快量好了,沒有問題,陳潔茹拿掉了綁在白葉胳膊上的測壓帶,卻看白葉低着頭坐在那裏,呆呆的,全然沒有了之前的那種銳氣。
看着白葉,陳潔茹想到了自己大學時曾經喜歡過的人,一樣意氣風發過,一樣志得意滿過,喜歡打球,喜歡看NBA。
然後畢業,在社會上撞得頭破血流,慢慢地像個洩了氣的皮球,眉宇間再沒有了吸引她的那股英氣。
陳潔茹突然伸手,在白葉的臉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白葉被拍得一愣,然後陳潔茹又更用力地拍了一下。
“醒醒!你在胡想什麽呢?比賽才剛剛開始,球隊還需要你,你不是球隊的核心嗎?振作一下!”
陳潔茹對着白葉大聲說道,她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白葉,眼神中透露出堅定。
白葉看着陳潔茹的眼睛,那種堅定和果決,讓他想到了姐姐——那是自己籃球上的啓蒙導師,是自己一直在追逐的偉大光明,也是一直籠罩在心頭的黑暗夢魇。
白葉在想,如果夏天他拿到了那個冠軍,是不是就不會到溧城來,就不會遇見這裏的人,碰到這裏發生的事。
如果今天輸掉了比賽,他又該往哪裏去,是回到那孤寂的旅館,還是那寂寞的北京。
如果姐姐在這裏,她會和自己說什麽?她會不會罵我,還是鼓勵我,或者什麽都不說,隻是冷冷地看着我?姐姐。
陳潔茹的一個眼神,讓白葉腦子裏的回憶和幻想,如同開閘放水的大壩般洶湧而出。
一個15歲的高中生,意氣用事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每天住在冷冰冰的旅館中,爲了一個幾乎難以實現的目标去奮鬥,隻是爲了向自己最親的人證明,其實我可以。
可現在的他,才真正的感覺到無依無靠。
陳潔茹知道關于白葉的一些傳聞,知道他來自北京,知道他籃球很棒,知道他很冷很酷。
但現在,看着他複雜而柔弱的眼神,她知道自己還有很多東西不知道,這孩子的身上到底還藏着多少委屈和秘密。
陳潔茹覺得自己内心最深處的一塊地方被擊中了,那是她堅硬外表下最柔軟的角落,她的神情瞬間柔和了下來。
陳潔茹想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臉龐,把他的腦袋埋入自己的胸口,抱着他讓他好好哭一場。
他真的隻是個孩子。
“呯!”
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更衣室的門一下被撞開了。
陳潔茹吓了一跳,趕忙收回自己的手,回頭一看,一個人急匆匆地沖了進來,正是陸源。
“快快快,我換衣服!衣服衣服衣服!……我鞋呢!我鞋呢!鞋!鞋!鞋沒帶!完蛋了完蛋了!我去找鞋!”
沖進來後陸源三下五除二從更衣櫃扒出自己的球衣換好,再滿世界找鞋,才發現鞋沒帶,就又沖了出去。
一來一去一陣風,留下兩個人有些尴尬地坐在裏面,面面相觑。
“你朋友好像…好像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