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在正月初一進攻太原慘敗後,完顔斜也立刻傳令太原府,暫停對太原的攻打,他令完顔阇母率兩萬軍趕赴太原,換回了完顔宗弼。
完顔斜也暫時放棄對太原的攻打,卻集中軍隊全力攻打京東兩路, 正月初六,宗澤在濮州佯敗,完顔宗望率軍追趕,宗澤卻令大将孔彥威率五千軍繞路過黃河偷襲開德府金兵後勤重地,殺敵一萬餘人,燒毀糧草辎重無數,完顔宗望驚恐回軍,被宗澤率軍乘勢追殺, 大敗金兵,殺敵近兩萬人。
宗澤率四萬大軍在京東兩路連戰連勝,奪回了徐州、海州、單州以及應天府等地,金兵士氣低迷,加上金兵在太原屢攻不下,完顔斜也憂心忡忡,已有放棄這次南攻的想法。
大帳内,完顔斜也眉頭緊鎖地望着地圖,一個李延慶,一個宗澤,竟然成了他南下戰略的兩隻攔路虎,難道這一關自己真過不了嗎?
良久,他歎口氣問梁方平道:“先生也說一說, 現在我該怎麽打破這個僵局?”
梁方平沉默片刻道:“李延慶和宗澤都是智将, 以謀略取勝, 而宗望将軍猛則猛矣, 謀略卻稍遜,卑職還是從前的态度, 要想破這個局, 還得從謀略着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都帥得攻其弱點才有所斬獲。”
“那他們的弱點又分别在哪裏?”
“大帥,李延慶的弱點在京兆府,隻要京兆府危急,李延慶就無法在太原府久呆下去,至少他本人會撤離太原,沒有了李延慶的太原就像沒有了靈魂,遲早會被我們攻下,至于宗澤,其實之前都帥一直在布局,怎麽後來又放棄了?”
完顔斜也微微一怔,他想了想,脫口而出道:“先生是說杜充?”
梁方平微微笑道:“正是此人,宗澤和李延慶不同,宗澤在宋朝的地位遠比不上李延慶,沒有李延慶那種超然獨立的地位,朝廷官員沒有人敢批評李延慶,但宗澤就不同,他的死對頭是杜充,杜充在朝中人脈很深,杜充完全可以通過朝中人脈打壓宗澤,隻要我們給杜充創造條件,再許他重利,卑職相信,宗澤必毀在杜充手中。”
完顔斜也冷笑道:“這就是宋朝所謂的文官誤國了,隻管權力争奪,隻管一己私利,卻不顧國家生死。”
“這不是都帥所期待的嗎?”
完顔斜也搖搖頭,“這是金國所需要,對我卻未必,我個人還是喜歡和一些忠勇之臣打交道,滄海橫流,方見英雄本身,否則我這一生也未免太落寞了。”
梁方平臉上露出一絲尴尬,有點不好再說下去,完顔斜也立刻意識到自己誤傷了眼前這位幕僚,便笑道:“先生已不再是宋臣,自然不在我談論之列。”
“多謝都帥理解,卑職還有一個建議,請都帥斟酌考慮,隻是.這不該是我建議的範疇。”
“先生盡管暢言,我自會斟酌。”
“卑職建議用宗弼代替宗望。”
完顔斜也負手走了幾步,又沉思片刻,回頭問道:“說說你的理由!”
“其實卑職剛才已經說了,宗望将軍猛則猛矣,卻謀略稍遜,破這個局需要謀将,卑職覺得宗弼将軍更合适。”
梁方平當然不會忘記完顔宗望曾對自己無禮,在關鍵時刻,他不介意在背後捅上完顔宗望一刀。
完顔斜也點了點頭,“其實先生說得有道理,在謀略上,宗望是要遜宗弼一籌,好吧!就聽先生的建議,換宗弼爲主将。”
完顔斜也随即令道:“讓宗弼來見我!”
不多時,完顔宗弼匆匆來到大帳,他從太原已經來回幾天,心情一直不好,在太原隻經曆了一戰就換将了,令他心中異常憋屈,他還是覺得都元帥對自己有偏見,完顔昌不知敗了多少次,卻不換他,自己稍遇挫敗就要換将,這未免對自己太不公平。
“參見都元帥!”完顔宗弼上前行一禮。
完顔斜也看了他一眼問道:“對付宗澤,你有什麽建議?”
完顔宗弼一怔,他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當然他也想過這件事,隻是都元帥問得太突然,讓他一時沒有思想準備。
完顔宗弼沉思一下道:“卑職覺得要針對性的布局,充分防備宗澤的優勢。”
完顔斜也倒有點興趣了,又問道:“那你認爲宗澤的優勢在哪裏?”
“卑職認爲宗澤的優勢在于善于抓住一切機會,穿插靈活,利用了各種地形,這原本是騎兵的優勢,卻被宗澤充分發揮了。”
“如果你是主将,你該怎麽辦?”完顔斜也繼續追問道。
“如果是卑職爲主将,卑職不會給他各個擊破的機會,以步兵爲主力,步步爲營,以騎兵爲分支,從四面包抄,宗澤軍隊繞得過步兵,卻繞不過騎兵,卑職以爲這樣作戰,宗澤就無計可施了。”
完顔斜也緩緩點點頭,“從現在開始,你接替宗望爲中原主将。”
入夜,梁方平獨自坐在自己的大帳裏小酌,投降金國那麽多年,他一直喝不貫金人的奶酒,他還是喜歡喝清釀米酒,滋味更加綿甜悠長。
梁方平端起一杯小酒一飲而盡,想到今天建議用宗弼換掉了宗望,報了完顔宗望對自己無禮的一箭之仇,他心中格外痛快。
梁方平雖然深受完顔斜也重視,但他也知道,自己恐怕在完顔斜也心中的地位并不高,想到今天完顔斜也那番話,他心中着實不舒服,難道自己在完顔斜也心中就是奸臣嗎?
這時,梁方平忽然感到一股冷風,他一擡頭,隻見完顔宗望站在帳門前,冷冷地看着自己。
“原來是宗望将軍,稀客!稀客!”
梁方平連忙起身行禮,完顔宗望冷哼一聲問道:“你憑什麽認爲我是有勇無謀之将?”
梁方平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要壞事了,他連忙陪笑道:“宗望将軍何出此言?”
完顔宗望上前一步,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熏得梁方平不由後退兩步,“宗望将軍,你喝多了。”
“我是喝多了,我居然被免去了南征主将之職,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我要從主将地位中出局了,宗弼取代了我,就因爲你梁方平的一句話,宗弼是智将,而我完顔宗望不是,結果我的地位就被剝奪,你很厲害啊!一個漢狗而已,居然也能主導我的命運。”
完顔宗望說一句,走一步,一直将梁方平逼到帳腳,梁方平驚得臉色發白,瑟瑟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勉強道:“我爲公論也!”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這句話頓時令完顔宗望勃然大怒,完顔揪住他脖領吼道:“你再敢說自己是公論?你分明就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在背後放我暗箭,都帥還誇你左膀右臂,我今天就折了他的左膀右臂!”
完顔宗望心中恨極,抓住梁方平瘦小左肩用力一捏,‘咔嚓!’一聲,左肩骨頓時被捏碎斷了。
梁方平痛得慘叫,他順手亂抓,正好抓到一把鑲嵌寶石的純金匕首,這是趙佶的随身匕首,落到完顔斜也手中,又賞給了梁方平,梁方平眼看對方又向右肩抓來,情急之下,他甩掉刀鞘,狠狠一刀向完顔宗望捅去,這一刀正捅在完顔宗望的肚子上。
完顔宗望隻覺一陣劇痛,他慢慢低下頭,不可思議望着肚子上的匕首,他眼睛猛地瞪圓了,惡狠狠道:“你竟然要殺我!”
他一把掐住了梁方平的脖子,梁方平頭腦已是一片空白,一種潛意識告訴他,隻有殺了完顔宗望才能活命,他本能地拔出匕首,又是一刀刺進完顔宗望肚子裏,但第三刀已經沒有機會了,完顔宗望怒吼一聲,猛地用力,擰斷了梁方平的脖子,梁方平當場氣絕身亡。
完顔宗望扔掉屍體,無力地坐下,眼前一陣陣發昏,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完顔斜也帶着十幾人沖進了大帳,梁方平的親兵跑去報信求救,等完顔斜也趕來時,已經晚了,一死一傷。
“這這是怎麽回事?”完顔斜也怒吼起來。
完顔宗望無力地苦笑一聲道:“讓都元帥失望了!”
說完,他一下子暈了過去,完顔斜也連忙大喊,“還不快給他包紮!”
幾名親兵頓時手忙腳亂地給完顔宗望止血包紮傷口,又将他擡回大帳,這時,一名士兵上前摸了摸梁方平的鼻息,完顔斜也急問道:“還有救嗎?”
士兵搖了搖頭,完顔斜也恨得狠狠一拳砸在小桌上,頓時把小桌子砸得四分五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