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慶帶着青兒和十名侍衛在次日下午抵達了蘇州,李延慶雖然穿着青衣儒衫,但十名侍衛卻穿着朱漆山字甲,頭戴銅盔,身披青龍繡衫,典型的禁中侍衛裝扮, 他們個個騎着高頭駿馬,一路向南疾奔,引來無數路人側目。
就在他們距離姑蘇城還有三裏,隻見路邊一個亭子裏有兩個公差向他們招手,李延慶連忙勒住了馬匹,片刻,兩名公差跑上前問道:“請問各位大哥是不是京城過來的嘉王手下!”
“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是長洲縣捕快, 奉知縣之令在這裏等候嘉王殿下一行,我們縣尉有重要事情要禀報。”
李延慶點點頭,“我們确實嘉王殿下随從,你們縣尉在哪裏?”
“請官人稍候!”
一名捕快向後跑去,不多時,一名三十歲出頭的男子匆匆趕來,後面還跟着幾名衙役,男子抱拳道:“在下是長洲縣尉陸根生,事關重大,請公子表明身份!”
李延慶給侍衛們使個眼色,侍衛取出嘉王府腰牌向男子出示,男子也拿出官印交給李延慶辨識,李延慶把官印還給他笑道:“原來是陸縣尉, 不知縣尉半路攔住我們有什麽要緊之事?”
“這裏不是說話之地,如果各位是爲了朱勔之事就請跟我來。”
“請吧!”
一行人離開官道, 來到一條小河邊, 小河裏停着一艘客船, 剛才陸縣尉就是在船上等候。
“請李官人船上說話!”
“陸縣尉有什麽重要之事就直說。”李延慶沒有上船, 他不會将自己置于險地。
“是這樣,今天下午, 朱勔的長子和兄弟率領兩千人南下了,我們懷疑朱勔可能要潛逃。”
“爲什麽說他要潛逃?”李延慶追問道。
“我的一名手下發現在山莊碼頭前停泊了一百多艘貨船,已經有人開始向貨船内搬運大箱子了。”
“我不明白,陸縣尉爲什麽要告訴我們這些?”
陸根生歎了口氣道:“我們好好的魚米之鄉被這個畜生糟蹋成什麽樣子了,我們蘇州百姓哪個不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剝他的皮?事到如今,我也豁出去了,不瞞李官人,揭發朱勔莊園僭越就是我幹的,兩個月前京城李禦史來蘇州秘密調查,還是我領他上山去看朱勔的莊園,李禦史讓我監視朱勔,我聽說嘉王到來,估計就是來收拾朱勔,如果不是,那我也認了!”
李延慶點點頭笑道:“那就恭喜你押注對了,我就是奉嘉王之令前來查看朱勔的動靜,能否請陸縣尉帶我們去朱勔的府邸看一看?”
陸根生大喜,他其實并沒有完全說實話,他是接到了武進縣都頭王善的飛鴿傳書,得知嘉王殿下派人南下了,這才在城外等候了一天,終于把李延慶等到了。
陸根生當即帶着李延慶一行向延壽山莊而去。
在延壽山莊兩裏外的一片樹林内,李延慶遠遠望着胥河上停泊的一百多艘貨船,隻見不斷有人進進出出,将一隻隻大箱子搬上了船,已經有一半的船隻裝滿了箱子,但運送大箱子的牛車還在絡繹不絕地從山莊内向碼頭駛來。
“該死的王八蛋,到底貪了多少錢财!”陸根生見朱勔的财富多得驚人,他忍不住低聲罵了起來。
李延慶卻沉思了片刻問道:“離這裏最近的海港是哪裏?”
李延慶敏銳地判斷出,朱勔一定是要出海逃亡了,除了海外一條路,朱勔已經無路可走。
“最近是秀州華亭縣。”
“可以走遠洋大船嗎?”
陸縣尉也明白李延慶的意思了,他想了想道:“好像不行,那邊是鹽碼頭,隻能走近海小船,如果要去遠海,必須去明州!”
明州也就是今天的甯波,如果從陸路過去,必然會經過方臘的勢力邊緣,就算朱勔的兩千死士敢冒險南下,朱勔本人也未必敢冒這個風險,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朱勔一定是先去秀州,然後再乘船去明州,再從那裏轉大船逃匿海外。
想到這,李延慶又問道:“從這裏走水路去華亭縣有幾條道?”
“要麽走長洲,要麽走太湖,最後都是進江南運河,不過走長洲會繞城,很容易暴露行蹤,估計朱勔不會冒險,他肯定會走太湖,從吳興那邊進入江南運河,再走嘉興河到華亭出海口,華亭碼頭就修建在那裏。”
李延慶連忙叫來幾名侍衛,給他們低語幾句,侍衛立刻道:“少君請放心,我們一定會辦到!”
幾名侍衛調轉馬頭,離開樹林先走了,李延慶則繼續等在樹林内。
夜幕降臨了,四周漆黑一片,但碼頭上依舊燈火通明,家丁還在打着火把搬運木箱,但顯然已經到尾聲了,不再有牛車送箱子過來,隻剩下堆砌在碼頭上的二十幾個大箱子。
這時,青兒低聲道:“小官人,我的水性很好,讓我上船去吧!”
“不行,太危險了!”李延慶斷然拒絕。
“這有什麽危險,我在水下可以憋半炷香,爹爹一直在水中訓練我的輕功,小官人,讓我去吧!”
禁不住青兒一再請求,李延慶最終答應了,如果船上有人,确實事情就好辦得多,他低聲對青兒叮囑了幾句,青兒點點頭笑道:“我明白小官人,保證不會讓你失望!”
她稍微收拾一下,便彎腰向樹林外奔去,李延慶眼睜睜見她下了水,輕巧地攀上了一艘大船,似乎藏匿在一隻大木箱裏,李延慶暗贊她聰明。
又過了一刻鍾,十幾輛馬車駛來,朱勔帶着家人以及大群美女出現了,陸縣尉低聲對李延慶道:“那個穿一身黑的,就是朱勔!”
李延慶第一次見到了這個曆史上著名的貪官,隻見他穿着一身黑衣,身材中等,動作倒也矯健,可見此人年輕時練過武藝,朱勔和一個拄拐杖的老者,估計是他的父親朱沖,上了第一艘大船,其餘家人和美女則上了後面幾艘大船。
随着延壽山莊的大門關閉,船隊緩緩調頭,向西面的太湖浩浩蕩蕩駛去。
李延慶對陸縣尉笑道:“果然被縣尉說中了,下面還要煩請縣尉繼續領路,我們去前面等他們。”
陸縣尉點點頭,“我們走吧!”
數人離開了樹林,沿着小道騎馬向縣城方向奔去.
天亮時,李延慶在吳興河再次看到了朱家的船隊,南岸還有五百名士兵跟随,他們的裝備幾乎和官兵一樣,隻是頭盔被漆成了紅色,據說朱勔比較迷信紅色,同時也是和朝廷軍隊的一種區分。
船隊雖然順水,卻是逆風而行,航行得并不快,直到中午時分才抵達嘉興,向南走了不到十裏便轉進了嘉興河,照這個速度航行,船隊夜間便可以抵達杭州灣。
朱勔負手站在船頭,眯着眼睛打量着兩岸的一草一木,強勁的風吹拂着他的黑袍和頭發,風中帶着海面上特有的鮮腥氣息,他已經感覺到了大海的召喚,這讓他心中既感到慶幸,但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
他慶幸是現在嘉王趙楷應該還在常州,而自己果然做出決定,搶在趙楷抵達蘇州前離開了宋朝,帶着龐大的财富遠走海外,他可以想象趙佶的暴跳如雷,這讓朱勔心中未免有幾分得意。
但得意隻是一陣,更多确是一種說不出的失落,他就要離開自己的故土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恐怕他這一輩子也沒有機會了。
這讓朱勔心中充滿了背井離鄉的傷感。
就在這時,忽然有船夫指着前方大喊:“前面是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