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澳地區典當行的人事結構頗爲複雜，一般來說有司理、朝奉、票台、折貨、追瘦貓、後生和将軍，各司其職。
而田老爺子這家小當鋪就隻有他一個人在經營，有時候一個月下來也難得有兩筆生意，平時倒也清閑。
秦凡和孟曉薇走進當鋪的時候，田老爺子手正捧着一隻鬥彩龍鳳紋瓷碗細細品鑒，對于秦凡的突然出現倒是沒有任何驚訝，好像預料到他會來似的。
“田爺爺，我想在你這淘點東西。”
因爲怕引起田老爺子的反感，秦凡沒有開門見山的提出買店鋪的要求，而是打算先探探他的口風。
隻不過田老爺子的态度比起昨天忽然冷淡了許多，隻是擡頭看了秦凡一眼，低頭繼續把玩手上那隻鬥彩龍鳳紋瓷碗。
在田老爺子這裏吃了個閉門羹，秦凡也不氣餒，他早就從方小軍那知道這位老爺子脾氣古怪，沒那麽好相處，想要說服他賣掉店鋪還真急不得。
于是，秦凡走到絕當品區，随意的看了起來。
所謂絕當就是指當戶逾期不贖當也不續當，那麽他抵押的物品就會成爲絕當品，典當行有權力自行變賣或折價處理。
田老爺子當鋪裏的絕當品并不豐富，隻有幾塊翡翠玉石、中低檔手表和一些古玩字畫。
這些古玩字畫看起來年代倒是久遠，上面的落款也有許多是曆史上赫赫有名的書畫名家。不過在秦凡的眼中，這些字畫都是現代或者民國時期的仿品，經過做舊處理，沒有什麽收藏和經濟價值。
暖暖的陽光灑在古色古香的老當鋪中，秦凡圍着絕當品區繞了一圈又一圈，田老爺子始終一言不發，好像沒他這麽個大活人似的。
以秦凡的閱曆自然能看出田老爺子是故意晾着他，現在不管他說什麽都别想撬開他的嘴巴。不過他也不急，極有耐心的跟老爺子幹耗着。
然而孟曉薇卻沒有像秦凡這樣的耐心，想盡辦法找田老爺子說話，東一句西一句的侃着。
到了最後，孟曉薇也有些無聊了，靠在椅子上曬着太陽，舒服的打起盹來。
大約耗了三四個小時，田老爺子醒過神來，摘下老花眼鏡看着秦凡說道，“臭小子，倒是挺有耐心的，肯這麽跟老頭子幹耗着。”
秦凡心頭一跳，敢情田老爺子剛才是在考驗他的誠意呢，要是剛才他忍不住扭頭就走，這事肯定要黃了。
“你昨天過來，是不是跟那個人一樣也想買我這家店鋪？”田老爺子眯着眼，原來他一早就知道了秦凡的來意。
“老爺子您真是神了，不知道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自始自終秦凡也沒有跟他提過這事，不明白他是怎麽看穿自己的來意的。
田老爺子呵呵一笑，“昨天你接的那電話，我聽出了那人的聲音。打電話的應該是你的朋友，一個愣頭青，前些天剛來過這裏被老頭子我趕了出去。”
“呵呵，老爺子慧眼如炬。”秦凡沒想到是一個電話讓自己露出了破綻，還好昨天跟田老結了個善緣，不然以他的脾氣肯定是二話不說就把自己趕出來了。
“我問你，你們買下老頭子的店鋪想要幹什麽？”
秦凡想了一下，将他和方小軍準備開國術館的計劃毫無隐瞞的跟田老爺子說了一遍。
“什麽，方師傅要來廬州開館授徒？”田老爺子眼睛一亮，似乎聽過方振興的名字。
“這事上次方小軍來的時候沒跟您提過？”
“哼，那個愣頭青辦事毛利毛躁的，話都還沒說清楚就讓我賣鋪子。論養氣功夫比方師傅差多了。”
秦凡苦笑一聲，方小軍就是個急脾氣，怪不得會得罪田老爺子。
“這麽說，你也是方師傅的徒弟？”
“呃，我算是半個弟子吧，以前跟方叔學過一點皮毛。”
聞言，田老爺子點了點頭，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追憶之色，“十年前，我曾有幸見過方師傅一面，那時候方師傅以一手方氏八極拳打敗了廬州所有的武館教頭，是何等的威風。可惜，英雄遲暮啊。”
“我對方師傅的功夫和品行十分敬佩，不過這家當鋪我還是不能賣。”
秦凡愣了一下，倒也沒有憤怒，畢竟田老爺子不肯賣掉當鋪肯定有他的苦衷。
“老爺子，是跟你手上的這隻碗有關嗎？”
聽到這話，田老爺子愣了一下，看着手上的這隻鬥彩龍鳳紋瓷碗，眼眸中浮現出複雜之色。
過了許久，田老爺子長歎一聲，慢慢的說道，“這隻瓷碗是一個戰友放在我這的，那個戰友是我三十年的老朋友，曾在南越戰場上替我挨了一顆子彈。”
“當時這顆子彈幾乎要了他的命，從戰場上回來後雖然保住一條命，但那顆子彈卡在了他身體裏取不出來。這些年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醫生說要是不開刀把裏面的子彈取出來，他恐怕沒幾年好活了。”
“于是，他的家裏人盤算着把他送出國治病。可是治病需要一大筆錢，于是他就把這隻碗以五十萬的價錢當給了我。”
在當時而言，五十萬已經是很大一筆巨款了，幾乎是田老爺子一生的積蓄。但是爲了那個老友，他還是毫不猶豫的拿出了這筆錢。
然而也是因爲這隻碗，給田老爺子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在得到這隻碗後，田老爺子專門找人鑒定過，但結果卻令他震驚。那位鑒定專家說，這隻碗不是清代康熙時的官窯，而是一隻不值錢現代仿品。
這件事傳出來以後，田老爺子就成了收藏圈的笑柄，就連他的家人也認爲老爺子被人騙了，勸他報警。但他卻堅持認爲那位老友不可能騙自己，所以他要開着這間當鋪等那位老友治病回來後，當面問他關于這隻碗的事。
隻不過後來田老爺子又找過不少人鑒定這隻鬥彩龍鳳紋瓷碗，看過的人沒有一個認爲這隻碗是康熙官窯的真品。
聽完田老爺子的叙述，秦凡有些奇怪的問道，“這些專家怎麽能肯定這隻鬥彩龍鳳紋碗不是康熙官窯的呢？”
于是，田老爺子将碗翻過了指着底下的款識說道，“這隻碗底下【大清康熙年制】的六字款，是後來有人用筆寫上去的，而不是燒出來的。就這一點足以證明這隻碗不是康熙官窯真品。”
就在這個時候，秦凡的目光落在這隻鬥彩小碗上，眼瞳之中忽然閃過一抹異彩。
令他無比震驚的是，在這隻被鑒定爲赝品的鬥彩龍鳳紋碗上，竟是出現一層極爲濃豔的紫色寶光！
這隻鬥彩龍鳳紋碗不是什麽赝品，而是一件難得的稀世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