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淡淡道。
君上面上一愣,思忖片刻,回頭看了看地上的尚雲。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此時尚雲身上傷痕累累,隻怕要有體力不支的情況。
“君上,我建議讓我爲他進行一番治療,一來,讓尚雲可以恢複一些氣力,這比試看起來會更好看一些,二來,也不會有人說君上故意把強敵安排在前面,隻是爲了一己私欲而辦的這個鬥寵大會。”
君上鼻息冷哼一聲,眉目之間略有一絲不快。
他掃視衆人一番,其餘諸人都把頭低了下去,不敢看他。
除了之前丘飛那一次連戰八寵之外,其他也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許多寵物最多戰上一兩場就死了,所以這個問題也一直未有人提出。
君上面色緩和一些,“可是,這規矩素來如此,也不好随便更改。”
暮雪笑道,“這便是君上你明智的地方了,君上若是能網開一面,日後鬥寵大會更加公平,同時也顯得君上宅心仁厚,鬥寵大會隻怕以後會越來越好。”
“好罷!”君上低眉思忖片刻,又擡起頭來,朗聲道,“從今日起,鬥寵大會中,一場比試結束之後,勝利方的主人可以爲自己的寵物進行治療,以應付下一場的挑戰。”
下面衆人皆拜服在地,高呼一聲君上英明。
他微微彎起唇角,看了看下邊的暮雪,眼神淡淡一掃。
“還不快去?”
“謝過君上!”
暮雪面有得色,微微一笑,便從高台之上一躍而下。
尚雲淡淡地看她一眼,并未說話。
暮雪走到他的身邊,用手輕輕觸碰他的手臂一下。
一絲疼痛感傳來,尚雲立刻縮了一下手。
暮雪附耳道他身邊,輕聲道,“這風瀾獸能将自身與環境融合,比較難以分辨,等會兒我會給你一味藥,助你能夠看見它!”
她說完話,美目凝神,将手中一顆藥丸遞到尚雲嘴邊。
尚雲擡起頭來,看了看她,低頭将那藥丸吞了下去。
尚雲隻覺得全身一陣涼絲絲的,頗有些惬意。
他身上的傷口開始不斷愈合起來。
而那風瀾獸,雖然漂浮在空中,可漸漸可以看到一個透明的輪廓。
暮雪點點頭,返身而回。
“開始罷。”
随着君上的一聲令下,場中人與獸的搏鬥就算開始了。
……
那風瀾獸立刻沖了過來,在空中卷出一道強大的氣流,獸頭發出一聲吼叫,在空中消失。
衆人看起來,就像場中隻有尚雲一人似得。
而下一刻,隻見尚雲身體突然向上飛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身體高高抛起,隐約可見胸口之上新添了幾道抓痕。
鮮血從肌膚之下滲出來。
然後整個人向斷線風筝一般急速墜下。
……
攀潇潇隻擡頭看了一眼,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一旁守衛發出一聲歎息,“這根本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嘛。”
……
尚雲身體墜到半空,手中突然飛出幾道影子,攀附到看台之上。
垂縧蟲快速生長出來,然後将他迅速拉起。
他身體一抛一兜,仿佛蕩秋千一般,在空中做了一個大回環。
隻見他臉上泛出一抹詭異笑容來,手中緊握長槍,突然借垂縧蟲的回拉之力向外射出。
“嗷——”空中傳來一聲嚎叫。
尚雲槍尖之上,紮出一蓬鮮血。
衆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尚雲緊握長槍,半蹲在虛空之中,像是坐在一艘看不見的風帆之上。
再下一刻,他的身體急速晃動起來,宛如斷線風筝一般,在空中快速飄搖。
尚雲牙關緊咬,死死握住槍柄。
身體被下面氣勁帶得四處橫沖直撞。
仿佛一道光,直直打到五層的高台之上。
台中看客發出一連串的驚呼之聲,紛紛讓開。
“砰!”
“砰砰砰砰砰!”
連續幾道巨大的聲響,尚雲被下面的氣流帶得撞斷了許多巨大枝幹,直覺得肚内一陣翻湧,五髒六腑都要被撞飛出來。
再過了沒有多久,空中的橫沖直撞之勢慢慢減弱下來。
尚雲也是氣喘籲籲,嘴角猶自浮出笑容來。
就是此時此刻,他雙手緊握槍柄,依然沒有松手。
“砰”地一下,一塊巨大樹皮被他擦破。
尚雲連人帶槍,突然從空中急速墜落下去。
半空之中,在尚雲身下,浮出一個巨獸頭顱來。
“轟隆”一聲巨響,下面被砸出好大一個坑洞來。
……
衆人紛紛站了起來,生怕自己錯過什麽。
就是這時,底下透明之處,慢慢顯露出真實的身體來。
卻見尚雲蹲在一個巨大的長者翅膀的怪獸身上,一柄鋼槍,從它的背心插了進去,血水汩汩而出。
那怪獸掙紮了一下,眼珠向上一番,便再沒了氣息。
……
“天呐,這是真的嗎?不會是我眼花吧?”
“這個人形寵居然這麽厲害……”
看台之上,衆人議論紛紛。
尚雲用力将銀槍從它的身體裏拔了出來,搖搖晃晃走到地上。
他面上慘淡一下,身體各處已經出現各種清淤,破損,鮮血将他赤裸的上半身染得通紅,彷如一個血人一般。
其餘丹青不由得面上一寒,這哪裏是個人形寵,分明是個殺神……
沖天殺氣,騰身而起,直逼蒼穹。
……
高高在上的君上眼中,總算出現了一絲波瀾,一絲詫異。
他幾乎忘記了要報出戰鬥結果。
略一愣神,這才想了起來。
君上輕咳一聲,朗聲道,“勝利者是——尚——雲——!”
……
就是此時此刻,場中再也沒有人敢小觑了這個人形寵。
洞中開盤的看守看得目瞪口呆,手中錢袋突然掉到地上。
突然一隻手從地上掠過,将它撿了起來。
另外一人笑道,“正好!我先看看你夠不夠賠的!”
……
這人形寵,宛如殺神一般,卻不知道下面一個挑戰者是否能鎮得住他。
在這個時候,所有丹青萬衆一緻,将目光聚集到那高層的王者之座上面。
那裏端坐這一個人形,全身滿布傷痕,一半鐵盔遮面,一半露出沒有眼皮的黑白相間的珠子來,顯得尤爲恐怖。
丘飛坐在上面,發出一聲冷笑,露出尖利森冷的牙齒來。
……
尚雲立在場中,一雙眼中不起半點波瀾。
他從未像今日這般大開殺戒,除了替高義報仇之外,隻是因爲心中還有一個信念。
那個信念一直支撐他走到現在,不管怎樣都要走下去……
正是這時,空中突然傳來一陣虛無缥缈的聲音。
君上的渾厚之聲,在這空洞的樹幹之中顯得神聖無比,仿佛四周也同時跟着共震起來。
他手中捧起長卷,一雙眼睛淡淡看着上面的人名,張開白皙極薄的嘴唇,緩緩道,“下一個挑戰者——千煌的人形寵……”
尚雲聽到此時,心中重重一跳。
再下一刻,那魂牽夢繞,難以割舍的,熟悉無比的名字傳入耳中——
“張——怡——!”
……
着雲灘這邊,衆人皆義憤填膺,民怨沸騰,正是個魚死網破的局面。
馬廣越來越不淡定,向後退開一步,他把臉轉過來,看着袁胤,不知道他有何後招。
正是這時,從後面帳篷之中,走出不少人來。
衛海擡眼看去,盡是些老弱病殘之輩。
隻見其中一個中年婦女面色一怔,看到場中之人,雙目垂淚,臉上大驚失色。
“夫君!”
她大喊一聲,朝場中衆人跑來。
袁胤也不攔她,隻讓她撲入自家丈夫的懷抱之中。
那被抱住之人,身體一顫,面上有些動容,不由得怔怔站在原地。
“夫人!”
接下來,那後面一行人皆淚如泉湧,紛紛奔向場中自己的親人。
一時間哭泣聲,歎息聲,遍布全場。
這門中弟子,不由得心都軟了。
哪裏還有半點的抵抗意志。
……
衛海冷哼一聲,心中暗罵一聲卑鄙!
袁胤笑道,“諸位同門,我并未爲難各位,也無意用家人作爲要挾,若是各位願意尊稱馬廣師伯一聲代掌門,我們便讓各位平安回去如何?”
“這怎麽可能?”陸鶴怒不可遏道。
他看了看四周,隻見衆人面露不甘和難舍之情,竟是有些動搖。
“你們忘了木謙的死了嗎?”他大聲道。
“陸師兄,我……我覺得袁胤師弟說得有些道理,我不像你,孑身一人,了無牽挂,我還有家人。”一旁錢松說完,便攜着妻子走向案桌邊,擡起頭來,将上面藥碗一飲而盡。
馬廣和袁胤面有得色,點了點頭,示意門人将他們夫妻二人帶回帳中歇息。
接下來又走出好幾個人來,紛紛飲下藥碗,以示投誠。
……
衛海看到此時,隻覺得大勢已去,可惜了木謙白白犧牲。
她雖然也爲這些骨肉親情動容,可這其中真真假假,又有多少能夠說得清楚的。
她看着場中,輕聲道,“這幾個老狐狸,隻怕是早就安排好了人,作爲動搖人心的後招,先前沒有用,隻是想看看是否有人真的願意做這第一個歸降之人吧,隻可惜遇到了木謙師兄這麽一個剛烈之人……”
她說完話,并無人回應,衛海突然驚覺般擡起臉來。
回頭一看,發現楊睿卻不在身邊了。
那個人不知何時,已站到袁胤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