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門中弟子被一道冷光打來,重重摔落到地上。
胸口處顯出一道長長傷痕來,鮮血透着衣服,慢慢暈開好大一片。
他脖子歪向一側,已然暈了過去。
立刻有人走上前來,将繩索在他頭上一套,拖到後方人群之中。
隻見外圈圍了三四十個同門,手中或是持鞭,或是按劍,将衆人圍在其中。
而内圈中,六七十個同門盤腿而坐,身上皆是鐐铐纏身,又加上昨日被灌了藥,衆人皆是靈力全無,此刻隻有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份。
衛海和楊睿站在外圈之中,也是混迹在這些看守弟子裏面。
擡眼看去,朱山、陸鶴、木謙、郭嘉、徐福……門中幾乎八成的弟子都在這裏了。
剩下的,恐怕都因爲昨夜變故葬身在了丹青海中。
楊睿目光在衆人面上一一掃過,突然停了下來,心頭重重一跳。
隻見三師叔玄廣和十一師叔唐叙都在其中。
幸好自己師父無意參加代掌門的選舉,不曾入得丹青海來,還有六師叔霍連也是因病躲過一劫,不然若是他們也在此遇難,隻怕就要回天乏術了。
而反觀另外一邊,高高在上的幾個主持首腦:正是四師叔馬廣、五師叔劉且、九師叔左然。
除了幾位師叔之外,馬廣的身邊還站着一位年輕弟子,面貌英俊,目空一切,正是昨夜見到的袁胤。
楊睿鼻息冷哼一聲,心道,這些無恥之徒,平日道貌岸然,卻是包藏禍心,觊觎我丹青門,做出此等不齒之事……
……
剛才那位師兄,隻是一個殺雞儆猴而已,自他被拖下去後,衆人都是面色鐵青,噤若寒蟬。
馬廣站在着雲灘上,衣冠整齊素潔,冷冷地掃視底下衆人。
“各位同門!我實在是不願看到今日局面,若是各位肯推舉我爲代掌門,日後聽從号令,我便放了諸位如何?”
他這一番話,隐隐然有逼宮之意,代掌門選舉未到,隻怕他自己也是害怕不及他人,這才出此下策,來個霸王硬上弓。
“呸!你個無恥之徒,何德何能可以做這代掌門之位?!”
馬廣話音剛落,底下立刻有一個粗犷聲音響起。
衆人心中不由得叫一聲好,紛紛轉頭來看,是哪個好漢,竟然如此硬氣!
目光交彙之處,隻見地上坐着一個彪形大漢,身高約有兩丈左右,身形碩大,宛如大山一般。
衛海看了一眼,眉頭皺起。
原來是朱山。
這師兄速來莽撞,一副直心腸,此時怎麽能忍得下這口氣,立刻就跳了出來。
馬廣眉頭一跳,略向他一瞥,長袖一揮,左手丹青卷中立刻飛出一道墨痕,打到朱山身上。
他身體頗重,可受這一擊,立刻向後倒飛而出,直滾了有十丈左右才停下來。
再看他時,隻見胸口之上,破開極長的一道血痕,再喘息片刻,那血痕便破損開來,鮮血汩汩而出,将他染成半個血人。
朱山挨了這一下,立刻暈死過去。
衆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這馬廣分明是在下死手。若不是朱山體格強壯,隻怕此時已經是死人一個了。
他正欲再動手,一旁袁胤突然靠近過來,附耳道,“師叔,且勿弄死了人,激起民憤!”
馬廣點點頭,這才将竹簡收到身後,面上由笑轉冷,“我看在大家都是同門一場,才不想爲難各位,若是有不服者,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衛海看到此處,眉頭微皺,附在楊睿耳邊,輕聲道,“這馬廣看似是這衆人之首,可處處卻要問過袁胤,倒像是袁胤才是這主子,他隻是個奴才一般,真是好笑至極。”
楊睿仔細觀察片刻,确實如她所說。
“可是這袁胤年紀尚輕,怎麽可能主掌大局?”
衛海輕笑道,“隻怕另有其人,我們再接着往下看便是了。”
……
場中一時寂靜無聲,衆人皆低頭思考着什麽,或怒或懼,并無一人言語。
袁胤看到此處,眼簾微垂,擡起手來,招了招。
立刻有幾個弟子從一旁擡出幾個案桌來。
其中一個桌上,放着幾十碗湯藥,其中漆黑粘稠,也不知道是熬的何物。
另外一個桌上,放着幾個小籃子,籃中堆滿了密密麻麻的石頭,全是兩生石。
馬廣面向衆人,擠出一抹微笑來,“諸位,這樣吧,若是肯歸順我的,就上來喝了這碗湯藥,然後從另外一邊領顆兩生石,便可回家去了。”
衆人聽完,面面相觑,竟無一人言語。
隻因爲他們都曉得,此時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若是不從,定然是沒命回去的。
雖然義憤填膺,可也沒有什麽辦法。
袁胤和馬廣面面相觑,這衆人之中,竟無一人願意上前,也是出乎意料之外了。
倒是底下左然眼珠一轉,心生一計。
他看了看場中,目光落在一個中年男子身上,柔聲道,“田慎,你家中還有老母,我記得她年紀大了,眼睛不太好使,若沒有你在家照顧,可如何是好?”
這田慎聽了他的話,全身一震,面如死灰,呆呆地看着地上。
兩行清淚滑落,在沙灘上打出兩個小坑來。
左然見他動容,心中一喜,又看向另一邊,“李洙,我記得你年前才娶的妻子,她如今還年輕貌美,總不能就做了寡婦吧?牛平,你的四歲孩兒,先前還去過我家中,我仍然記得他可愛模樣……”
他一個一個數過來,這些人紛紛低下頭去,個個面有菜色,心中難安。
衛海看在眼中,對着楊睿低聲道,“這左然師叔,倒是個頗有心機之人,若是一味強逼,隻怕這門中諸人甯死不屈,可提及家人,無人沒有牽挂,正是戳到衆人心軟之處,這一招攻心之策,實在高明!”
這灘中諸人,不由得都想起自己家人或是牽挂之人來,心中感慨萬千。
一時之間,場中唏噓不已。
馬廣見時機成熟,朗聲道,“諸位,我與各位都是同門,實不忍看到今日同門相殘的局面。請各位還是多多體諒,若是我做了代掌門,定當造福各位!”
說完話便看看身邊袁胤。
袁胤點點頭,往前站了一步,一身白衣勝雪,襯托得他面容更加英俊不凡,極盡潇灑之色。
他默默掃視底下衆人一番,清了清嗓子,朗聲道,“不錯,不隻是讓各位平安回去,而且,以我袁家做保,各位如果肯歸順我袁家,日後定然是榮華富貴,享受不盡!”
衛海聽到此處,不由得輕笑一聲,對着楊睿道,“快看,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楊睿面上一陣鐵青,咬牙道,“若是這一切都是汝南袁家所爲,隻怕他們目的不會這麽單純,僅僅爲了丹青門而已,恐怕……”
他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低聲道,“我回去之後定要讓父親參上一本。”
衛海莞爾一笑,心道這楊睿悟性還不算太差,立刻能夠想明白這幕後黑手的意圖,大是大非還是拿捏得清楚,以後也許是一個有用之人。
“你呀,”衛海斜他一眼,道,“先想想怎麽回去再說吧,我們都死在這裏的話,到時候誰能撼動袁家?”
袁胤這一番話說完,下面一片嘩然,看得出來還是有不少人有些心動的,隻是礙于道義顔面,不敢做這出頭鳥而已。
他看到這裏,嘴上浮出笑來,朗聲道,“誰願意做這第一人,我袁胤定當重重有賞,獎他黃金百兩!”
馬廣咳嗽一聲,略有些窘迫,也附和到,“對,誰願意站出來,以後便讓他自由出入藏書樓,翻閱丹青密卷!”
此言一出,下面又是一片嘩然。
誰都知道這藏書樓是丹青門中禁地,沒有得到代掌門認可是不能入内查閱的。
其中蘊藏多少不傳術法,具有毀天滅地,逆天改命的威能,進入藏書樓是多少丹青師夢寐以求的事情……
這番話,猶如一劑猛藥,将衆人心中欲望都勾了起來。
“我來!”隻見場中一個人影站了起來。
衆人不由得将目光投了過去。
衛海心中咯噔一下。
這人相貌平平,并無一絲過人之處,本事也是平平,在門中經常淪爲衆人笑柄。
正是與他們結伴通行的平時少言寡語的師兄——木謙。
“木謙!你勿要做這種傻事!”一旁陸鶴提醒他。
不少人也非議到,“怎麽會是他……”
“隻怕他平時受欺負慣了,才會如此想要出人頭地吧?”
“木謙!你這個背叛師門,賣友求榮的混蛋!”
突然人群之中一聲暴喝。
一顆石子扔了出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他的頭上。
木謙向前點了一下頭,也不去管他,自顧自地向那桌案走去。
後腦上鮮血滲出來,慢慢滴落到衣服上。
馬廣看着他,微微一笑,“木謙師侄,良禽擇木而栖,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木謙笑了笑,并未看他,而是向一旁袁胤走去。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馬廣此時隻是袁胤的一條走狗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