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你師父所言,可是真的?”
攀潇潇面上一苦,撇了撇嘴,道,“确實如此。”
霍連一掌拍到幾上,怒喝道,“這麽重要的事,你剛才爲何不說。”
攀潇潇嘴唇一扁,臉上流下兩行清淚來,“我怎麽知道嘛,你們又不問……而且我當時見師父蹲在牆角,心中好奇,作爲弟子,也應該與師父打招呼。可師父什麽都沒說,隻讓我穿着一身黑衣去藏書樓,我也沒有聽到那兩人談話,怎麽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麽。”
青玄面上緩和一些,問她道,“那你去往藏書樓中,可曾見到白衣男子?”
說到這裏,攀潇潇仔細想了一下,先是搖了搖頭,後來又點了點頭。
青玄看得奇怪,問她道,“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尚雲心道,多半是沒有的,若是有,她還真能騙得了人不成,要是被她騙了,不知道要傻到哪裏去。
那門中守衛道行高深,可見這白衣男子的功力極高,攀潇潇要是遇上這人,多半是一具死屍。
她師父也真是夠狠心的,舍得讓她一個人去,豈不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正是這麽想着,卻見攀潇潇猶猶豫豫,擡起頭來,把一根手指指向自己。
尚雲心中重重一跳,隻覺得晴天霹靂一般。
攀潇潇道,“我見到的白衣男子,就是他了。”
衆人紛紛将目光投到尚雲身上。
他張了張嘴,真是有口難辯,低頭看了看,自己果然穿的一身白衣,在這夜中要多明顯就有多明顯。
青玄失聲笑了起來,道,“不可能的,這孩子我還能爲他作保,他從小跟在張賢身邊,今日才到門中,對丹青門極爲陌生,又怎會想到去藏書樓呢?”
尚雲聽完,長舒了一口氣。
攀潇潇面上一苦,想了想,道,“那我就不知道是誰了。”
唐叙接口道,“我這徒兒應該是沒有遇到那人,否則,以她這點三腳貓的本事,此時應該是一具死屍。”
聽到這裏,攀潇潇吓得臉色蒼白,難以置信看着他。
唐叙視若無物,繼續道,“按照之前他們所說,這黑衣女子應該是到青玄師兄房中,可我追尋許久,也不見她人影,隻怕是當時我徒弟喚我這一聲,打草驚蛇,他們不會再有行動。
但我這弟子本性莽撞,全無頭腦,我擔心她以一身黑衣去藏書樓中,要被樓中守衛打死,于是就返身回來,準備去樓中查看。”
攀潇潇聽到此時,這覺得萬念俱灰,一陣心跳莫名,饒是不管怎樣,前方都是死路一條,她多麽希望夜裏沒有遇到過唐叙,也沒有這樣害人的師父……
唐叙不知她心中所想,繼續道,“這一來一回,就花去不少時間,待我到得藏書樓中,卻已不見我這徒兒身影,也沒有看到樓中守衛。我怕這男子已經得手,順勢殺了我這徒兒,心中不免湧出一股寒意。
此時再留在樓中也是無濟于事,忽而想起萬一那男子又折到師兄院中,可是大大不妙,于是就趕緊再返身回來。
等我再回來之時,便看到尚雲師弟蹲在門外,屋内是那黑衣女子,正要對師兄行不軌之事,再之後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尚雲聽他說來,處處嚴絲合縫。
時間上也剛剛好,隻怕他回到藏書樓時,我正好在房中審訊攀潇潇,我前腳剛踏進師伯院中,唐叙師叔後腳跟到。
青玄面上一怔,誰曾想他這一番話說來,竟讓人無可辯駁。
“照此說來,你是擔心有人要加害于我,盜取四機玄殊圖,破壞門中陣法,才到我院中?”
唐叙點了點頭,道,“隻可惜我以爲這黑衣女子道行高深,一時下手重了些,讓禦靈将她打死,那男子我又未看清臉,不然也不會像這樣,線索全無。”
青玄思考許久,也覺得全無破綻,擡頭看了看尚雲,問到,“你可有什麽問題?”
尚雲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
隻是其中有不少環節,隻有唐叙一人所述,并無他人作證,有些可疑。
他忽然想起一事,問他道,“唐叙師叔之前說,是與劉且師伯在亭中喝酒,那麽劉且師伯可以爲你作證咯?”
唐叙疑惑看他一眼,心道這小子鬼心眼兒真多,面上笑道,“确實如此,隻不知劉且師兄酒醉回來沒有?”
眼看牽扯的人越來越多,青玄面色凝重起來。
“此事不好再追問你劉且師伯,牽扯的人越多,隻怕越容易打草驚蛇。”
尚雲想了想,道,“我有辦法。”
他面上一笑,“這樣,我去劉且師伯房中,也不說今夜發生之事,就謊稱道,是奉霍師伯的命令,拿些解酒藥給他。若唐叙師叔所言屬實,那麽劉且師伯必然生疑,爲何是唐叙師叔與他喝酒,卻是霍師伯叫拿來解酒藥。我再說是記錯,退身回來。這樣一來,既能證明,也不會橫生枝節,兩位師伯看可好?”
青玄一聽,覺得他說得還有幾分道理,與霍連交換了一下眼色,笑道,“此計甚好,不如就按照雲兒你說的做。”
……
尚雲問清楚劉且師伯的房間和楓晚亭的位置,便從青玄房中出來。
到得劉且房中,隻見其中一片黑暗,也不知他睡熟了沒有。
于是敲門問到,“劉且師伯,你在房中嗎?”
敲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
他心中咯噔一聲,這劉且師伯,不會真的如同唐叙師叔所說,在楓晚亭中,獨自飲酒賞月,至今未回吧。
他擡頭看去,隻見天空中繁星點點,哪裏有半分月亮。
還朦朦胧胧下起涔涔細雨來。
……
幸好剛才從青玄師伯那裏出來之時,還把楓晚亭的位置記得爛熟。
隻怕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此時正是黎明前夜色最暗時分。
尚雲也沒有打傘,直奔向後山來。
雨水親吻到身上,輕柔無比,仿佛有無限溫柔正欲訴說。
卻聽不清,問不明。
這感覺極爲奇妙,雨聲越大,山中越靜。
……
過了盞茶時間,終于可見半個亭子。
還未踏入,鼻中便是陣陣幽香傳來。
原來這楓晚亭四周,種上了各種花草,此時正值夏季,百花争豔之時。
紫羅蘭、茉莉、桔梗、曼陀羅,開得漫山遍野。
若是在日間,不知道該有多好看。
尚雲看向亭中,果然有兩個人影。
這兩個人他都認得,一個是劉且師伯,另外一個是他的徒弟,名叫韓筠,今日還見過他一面。
地上各色酒壇倒了一地。
劉且身體肥胖,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呼噜聲轟隆震耳,大大的肚皮波濤起伏,甚是不堪。
韓筠稍微文雅一些,趴伏在幾上。
不知爲何,尚雲見這師兄,總覺得他柔弱至極,能夠激起别人的保護欲望。
看到地上酒壇,他心道一聲是了,剛才唐叙師叔還說這韓筠釀得一手好酒。
幾上酒樽橫陳,酒水也撒了出來,混合着花香,在空中彌漫開來,叫人一陣心神陶醉。
尚雲伸出手來,将劉且扶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
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他好容易才将他叫醒。
劉且隻覺得大腦一陣疼痛,睜眼來看,朦朦胧胧間,卻是一張陌生面容。
這男子生得儀表堂堂,一副玉樹臨風模樣,卻不知在哪裏見過。
他悶哼一聲,揉着太陽穴,看了尚雲一眼,問他道,“你是何人?”
尚雲将他扶好,跪在地上道,“我是張賢名下弟子,叫做尚雲。”
“哦……”劉且嫌棄地看他一眼,心中頗有些不喜,一來是他擾了他的美夢,另外是他之前弟子亦霜死在南屏山中,雖說與張賢沒有關系,可這心裏障礙總是跨不過去。
他擋開尚雲手臂,靠到一旁亭柱上,冷眼問他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尚雲面上一笑,将之前與青玄約定好的說辭說出,“我是奉霍連師伯的差遣,他說與你在此處喝酒,怕你喝多了,讓我給你送些解酒藥來。”
說完便拿出一瓶藥丸放到亭中桌上。
劉且看他一眼,此時微風襲來,身上頗有些寒意,酒也醒了許多。
他疑惑道,“我今日是跟唐叙師弟在此飲酒,霍連師兄并未參與,他是怎麽知道我醉酒未歸的?”
尚雲心中一凜,暗道,原來唐叙師叔所言盡是實話,我今夜真是錯怪他了。
想到此處,尚雲面上一笑,連連道,“對,對,我記錯了,是唐叙師叔叫我送來,我走得急了,人又比較笨,一時口誤,還請師伯諒解。”
劉且打了一聲酒嗝兒,朝他擺了擺手,不耐煩道,“好了,我知道了,你把這醒酒藥放在這裏,快走吧,我不想看見你。”
他借着一身酒勁,竟把心裏話也吐了出來。
尚雲到不介意,此刻得了證明,正好回去禀報青玄師伯。
隻是唐叙洗得清白,就意味着所有線索悉數斷去,再想查起,卻是困難重重。
正欲離開之時,一旁韓筠卻醒了過來。
一把抓住他的腳踝,叫到,“師兄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