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叙得了圖紙,滿心歡喜,眼珠一轉,道,“那師兄,我看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準備準備,若有消息,就來通知師兄?”
“有勞。”青玄面色慘淡地笑起來。
尚雲張張口,正要說話。
手中突然一暖。
原來是青玄伸手來将他按住。
再看師伯臉上,現出一絲詭異神色,以極小的幅度搖了搖頭。
他突然會意過來,青玄師伯隻怕是另有打算,并非全然不知。
想到這裏,他心中稍安。
唐叙見青玄再無事情交代,便從門中退了出去。
臨到門便,腳下一軟,似是踢到了什麽。
低頭看去,兩旁看門童子猶自睡得香甜無比,隐隐然鼾聲雷動。
他輕笑一聲,将門扉掩上,向外走來。
此時心中輕快,步伐輕盈。
唐叙離屋子遠了,嘴角浮出一絲笑容來,不經意間,向花壇之中瞟了一眼。
也不知道他是否看見藏身在花壇之中的攀潇潇,他将目光在這裏略做停留便轉移開去。
唐叙面色一變,再不是剛才的笑容滿面,倒像是蒙了一層冰霜。
夜空之中,雷光浮動,隐隐然是要下雨征兆。
他略向後看了一眼,眼中現出狐疑之色,搖了搖頭,向外大步走出,不一會兒,就出了院門。
……
“師伯,你把這四機玄殊圖交給唐叙師叔,可我隐隐覺得他并非好人……”
屋裏隻剩下尚雲和青玄,他對于剛才青玄所做之事,茫然不可理解,于是忍不住問到。
青玄眼神一凜,并不答他。
看了看屋外,确定唐叙已經走遠。
這才轉過身來,神色凝重地對尚雲道,“剛才我給唐叙的是一張假圖,是用來加固四機玄殊大陣的圖法,唐叙若是心懷二意,他去到陣中,必然會識破。這圖法瞞不了多久,不過爲我們争取一些時間,可以部署之後的安排。”
“原來師伯再留有後招,害得尚雲擔心。”
青玄咽了咽唾沫,将手搭在他肩上,“雲兒,如今丹青門大敵當前,我隻有依靠你了。”
尚雲見他模樣,知道有大事将要發生,也不敢退縮,鄭重點了點頭,道,“尚雲身爲丹青門弟子,山門有難,定當竭心盡力,責無旁貸!”
青玄微微颔首,對他極爲滿意,想了想,對尚雲言道,“接下來,我要将這真正的四機玄殊圖傳授于你,若是山門危難,你可自行運轉這陣法,護衛丹青門。”
尚雲心中重重一跳,自忖自己何德何能,受此重托。
……
過了約有盞茶時間,尚雲總算将這圖法錄入寒玉卷中。
青玄又将大陣的使用竅門傳授于他,此時已經過去約有半個時辰。
尚雲強行記憶,隻累得大汗淋漓。
所幸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這才省去不少時間。
青玄心中寬慰,臉上浮出笑來。
“昔日我師父南華子傳授我這護山圖法之時,我還記憶了兩天左右,由此看來,你比我資質要高得多了。”
尚雲很少得人誇贊,此時聽來,心中一暖。
“師伯過獎。”
尚雲說完,忽又想起一事,開口問他到,“師伯,你腦中這記憶蟲可該如何是好?”
青玄笑道,“這記憶蟲,隻有三個時辰的壽命,我睡一覺,明日便好。隻是……”他面色暗沉,道,“我們時間怕是不多,你記憶完畢,趕緊去把老六霍連找來,我們得趕緊将後續之事商議妥當。”
……
尚雲聽青玄指引,到霍連房中将他找來,諸位長輩都在院中,也不是很麻煩。
霍連聽尚雲說得嚴重,也不敢浪費時間,隻披了一件外衣,便随他而來。
……
青玄讓他們将門窗遮掩起來,又讓霍連降下屏蔽耳目的禁制,面色一轉,對尚雲道,“雲兒,你且把你發現之事,還有今夜發生之事說給你六師伯聽。”
尚雲便将從南屏山中遭遇丹青邪魔,師父失蹤,到今夜接連發生的怪事,都向霍連說了一遍。
說到這攀潇潇的時候,他突然面上一怔。
“糟糕,我還把人忘在外面了。”
說完話,他趕緊跑出屋外。
青玄和霍連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外面翻找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尚雲背了一個女子回來。
他将攀潇潇放到地上,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這便是我剛才說的唐叙師叔的弟子,名叫攀潇潇。”
此時攀潇潇已昏死過去,也不知道毒發身亡了沒有。
“他身中劇毒,據說是她師父唐叙爲了控制她才在體内種下的,天明之前再無解藥就要腸穿肚爛而死。”
霍連蹲下身來,将手搭上他的脈搏,輕咦一聲,擡起頭來,看向尚雲。
“我見她脈搏平穩,并無中毒征兆啊……”
“怎麽會?”尚雲口中驚疑,我明明看見她口吐鮮血,已然不行了。
青玄點點頭道,“你師伯霍連,精通藥理,應該不會看錯。”
既然師伯都如此說,尚雲也隻好相信。
若是攀潇潇安然無恙,倒是一件好事。
霍連站起身來,沉聲說到,“看來隻怕要等她醒來才能問話了。”
他說完這話,面色微變,眉宇之間多了一絲冷峻之色。
霍連先是轉過身來,跪在地上,對着青玄将一顆頭顱在地上磕得擲地作響,不一會兒頭上已滲出血來。
尚雲看在眼中,不解其意。
霍連磕完頭,口中言道,“多謝青玄師兄相信霍連,讓霍連可以有機會報效師門!”
說完,又伏地再拜。
“師弟快快請起,”青玄見狀,臉上浮出一絲欣慰之色,歎息道,“若是連師弟你都有問題,隻怕丹青門也該應此一劫。”
霍連這才站起身來,臉上胡須密布,一派剛毅神色。
“剛才聽尚雲所說,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若所言屬實,隻怕門中近日便會遭逢大劫。我們得防患未然才好。”
青玄點了點頭,道,“這裏面事有蹊跷,聽剛才尚雲所言,我判斷唐叙師弟應該與今日房中黑衣女子并非一路之人。但他雖然是被人陷害,可也脫不了幹系,卻不知他要這四機玄殊圖是爲何。”
說完話,他發出一聲歎息,“這師弟早些年就貪圖權勢,我總覺得他心術不正,如今正應了我心中所想。”
霍連點了點頭,面色冷峻,道,“那我這便帶人去拿他。”
青玄擺了擺手道,“我看不必了,他若是心懷二意,此時隻怕得知我給他圖法是假,料到我們已經布下陷阱等着他,肯定早已逃之夭夭。可……”
他沉默一下,似乎不敢相信後面這一種猜測,猶豫再三,還是将話說出來,“可若是我錯怪于他,唐叙師弟恐怕會返回我屋中來,到時再讓他與這攀潇潇對峙一番,我也要好好聽他說說,要這四機玄殊圖是爲何事。”
尚雲聽在耳中,也覺得後面這種可能性極低,若是唐叙師叔心中無鬼,怎麽會讓攀潇潇去做盜圖之事,剛才又怎會走得如此倉促。
青玄說完,連自己也不太相信,臉上浮出一絲苦笑來。
他搖了搖頭,道,“霍連師弟,此事事關重大,刻不容緩,你且找一些信得過的弟子,埋伏在院内,等到明天天明,他再不回來,我們就當他畏罪潛逃。若是他回來,便伺機将他拿下。
他沒有拿到這四機玄殊陣法圖,山中禁制應該還有效用,倒不必太過擔心,等到天明,霍連師弟你便帶一支人馬,去山中檢查陣法。”
“是,師兄。”
青玄想了想,又道,“霍連師弟,最近幾日都是多事之秋,還勞煩師弟辛苦一些,帶領人馬,每日在外山巡邏,若有風吹草動,便來報我。隻是得行動隐秘,切勿讓人發現了,以免打草驚蛇。”
霍連面上一肅,拱手道,“霍連明白,請師兄放心。”
青玄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那事不宜遲,我馬上去找人!”霍連站起身來,拜别青玄,大踏步走出房中。
尚雲看在眼中,隻覺得這六師伯,确實不辜負青玄期待,爲人鐵面無私,行事雷厲風行,隐隐然有大将之風。
青玄笑了笑,對尚雲道,“你不知你這六師伯,入丹青門前,其實是一員馳騁沙場的大将,隻因他剛正不阿,不懂得攀附權貴,便被貶去官職,他偶遇師父南華,于是跟随他來到丹青門。”
尚雲點點頭,怪不得這師伯行事作風都有一股軍人風範。
“我們這些師兄弟,說來也是慚愧,各有各的心魔,這六師弟,就是殺伐之氣太重,所以遲遲無法進入超凡入聖的靈主之境,而你師父張賢……”青玄說到此時,陷入一片沉默。
尚雲聽他談及師父,心中一動,忍不住開口問到,“師伯說我師父怎樣?”
青玄歎息一聲,道,“他本是我們認爲最有可能繼任靈主之人,心境純良,牽挂天下蒼生。不過說來也是造化弄人……”他苦笑一下,道,“這天下蒼生,隻怕也是他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