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你若是見到此信,便知師父一切安好。師父得高人相助,與那邪魔交戰,已将其擊退。隻是爲師還有極爲重要之事要辦,暫不能回軒中與你們團聚。若是你見到此信,記得與怡兒一起待在山中,不可去丹青門。師父不日便回,勿念。
張賢。”
尚雲看到此處,心中激動之情難以言表,眼中含淚,微微笑道,“師父……”
幽月看他模樣,還以爲出了什麽大事,一把将他手中信紙搶了過來。
閱讀一二,蹙起眉頭來,一雙赤瞳,冷眼相向,“你師父一切安好,你有什麽好難過的?”
尚雲忍俊不禁,破涕爲笑,“我高興,高興呢……”
一旁夢瑤搖搖頭,心道這孩子真是沒救了。
……
可是,尚雲目光一陣迷離,師妹之前被白鶴歸山之術送回丹青門,隻怕此時已經在門中,師父要他不可去丹青門,又要他和師妹一起留在南屏山中,這如何能做得到。
尚雲面上泛出一絲苦澀笑容,心想,隻怕還得回門中将師妹接回來才行。
想到這裏,他又将信拿到手中,低頭讀了幾遍。
目光之中漸漸疑惑起來。
“不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尚雲道,“我師父又沒有未蔔先知的本領,怎麽知道我會回來?”
幽月冰冷赤瞳中,閃現出一絲疑惑,倒不是因爲他提出的這個疑點。
她心中嘀咕一聲,側目瞟了他一眼,這裏明明隻有我和他兩個人,不明白這“你們”是從何而來……
夢瑤聽他一說,也覺得有些蹊跷,張口道,“我看這是個疑兵之計,我們還是不要留在這裏了,趕緊回丹青門比較安全。”
尚雲低頭不語,又仔細看了看信中筆迹,臉上疑惑道,“這确實是師父筆迹,我不會認錯的。”
夢瑤輕哼一聲,隻罵他是個笨蛋。
“你想想,天下能人那麽多,模仿筆迹這種事情,對于丹青師來說簡直易如反掌,你師父不還留着許多名家拓本,一樣的惟妙惟肖?”
尚雲聽她說完,心中一黯,垂頭道,“那照你這樣說來,這筆迹隻是爲了引我和師妹上鈎,這軒中是萬萬留不得了?”
夢瑤點點頭,鄭重其事道,“非但留不得,我們得快點走,免得招了别人算計。”
尚雲心中頗不是滋味,如果這封信是别人僞造,那豈不是說師父已經……
他閉上雙眼,不敢再想下去。
夢瑤自覺言多有失,不再說話,心中懊悔不已。
……
一旁幽月站在堂中,蹙眉直勾勾盯着尚雲,臉上一副傻掉的樣子。
說來也是可笑,這夢瑤隻有尚雲可見,兩個人互相交談,面上表情多變,在幽月眼中,隻覺得尚雲像瘋子一樣,自說自話。
她一開始還想插上一句,誰知道尚雲症狀越發明顯可怕,一個人手舞足蹈,把所有話都說了。
幽月冷眸凝視,隻想看看他什麽時候停下來。
……
夢瑤面上現出一絲抱歉之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幽月等了一會兒,見尚雲不再說話,這才緩緩開口。
“這筆迹若是引你和你師妹上鈎,那麽他是怎麽知道你師妹叫怡兒的?”
這句話,一語驚醒夢中人。
尚雲心中大喜,對幽月道,“是啊,是啊。”
轉身又看着夢瑤,“你不覺得幽月說得很有道理嗎,如果這封信不是師父所寫,這丹青邪魔又如何認得我叫作尚雲,師妹叫張怡?”
夢瑤張了張嘴,不忍反駁他。
幽月将他表情看在眼裏,忍不住伸出手來,貼到他額頭之上。
尚雲目光一黯,微笑僵在臉上,悻悻然将她的手拿下去。
他見夢瑤欲言又止的模樣,心想自己這禦靈定然是發現什麽,隻是不敢說出來,怕自己擔心。
于是順着這個思路,又将信讀了一遍。
尚雲心中生出巨大陰影來。
隻因爲這裏還有最後一種可能——
這丹青邪魔,對師父張賢非常熟悉,隻怕也是丹青門中之人。
如此一想,他隻覺得整個人頭皮都麻了。
這個猜測極爲膽大,而且又特别可怕。
他側頭看夢瑤一眼,隻見她緩緩點了點頭。
可如果丹青邪魔是丹青門中的師父相熟之人,那麽此人是何身份,又有何圖謀?
按照之前流傳的說法來看,丹青邪魔是爲了覆滅丹青門,而且從他能一舉擊殺六個道行絕頂的師叔來看,他的能力應與南華師公差不多,潛藏丹青門中這麽久,不該遲遲沒有動作。
想到這一層,他突然想起之前的一條線索來——
青玄入魔,定在捕靈探海之後會再選舉代掌門。
尚雲閉上眼睛,大腦中許多線索慢慢串在一起,逐漸清晰起來。
幽月看他表情凝重,應該是發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尚雲雙眼突然睜開,心中已有所想。
“不管怎樣,我們都得回門中,隻怕不日将有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
……
他将寒玉卷重新裝訂好,揣回懷中,又從書房之中拿起一卷丹青竹簡,作爲飛雲簡使用。
尚雲祭起飛雲簡,漂浮在空中,向下看了一眼,心中祝願,希望師父平安無事,早日回丹青門中團聚。
他許願完畢,便調轉飛雲簡,頭也不回離開。
殘陽如血,将他身上映照得通紅。
……
十年一次天門開,天門開時探海來。
隻有不到十日,便是捕靈探海之時。
……
此時丹青門中熱鬧非常,十年捕靈探海對于丹青師門來說,是人生中一件大事,平日愁着沒有好的禦靈之人,正好趁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進丹青海中搏個運氣。
運氣好的,能夠獲得高階禦靈,從此以後實力便會邁入一個新的境界。
運氣不好的,也不會空手而歸,至少能得到一兩個差強人意的禦靈。
傳說中的天才裴顔,就是在丹青海中一次抓了三個九階禦靈,成就一番事業。
可這件事情,再無來者,已經成爲丹青門中一座不可攀登的高峰。
這捕靈探海一事早已成爲丹青門中的一道盛典,持續已有三百來年,到這一屆,卻又大不一樣。
隻因爲青玄等人商定丹青比試選取代掌門,讓這捕靈探海增添了另外一層韻味。
選取代掌門是門中第一大事,卻放在捕靈探海之後,其實是幾脈師兄弟争持不下的結果。
若論此時實力,丹青門中以張賢爲第一人,張賢之下,許多能人輩出,各有千秋。
尤其以二師伯水鏡先生的座下幾名弟子最爲出色,然後是玄廣、霍連等老一輩人,其餘幾個師叔伯座下也有一兩個奇才,卻比不得他們。
這水鏡先生,自己本事平平,可極其擅長授課點撥,将他座下弟子教得一個個出類拔萃。
昔日玄廣談論到他時,已經對此人有過一些描述,隻因他性格軟弱,道行不高,也不敢自居代掌門一職,隻好提出丹青比試一事,凡丹青門人都可參與。
既然幾位師叔伯同意不論輩分,皆可參與代掌門比試一事,已是給水鏡先生讓了一步,他也不得不讓這一步,同意捕靈探海之後再進行比試。
這一次捕靈探海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個機會,其餘諸人皆想趁此機會招收幾個強大禦靈,爲代掌門比試中增添籌碼。
所以今年這一次天門大開,跟往年相比,更爲重要。
……
尚雲一路禦簡飛行,到得第五日,總算趕到丹青門中。
剛到寶劍峰之時,隻覺得大石上面一道淩厲無匹的劍氣奔湧而來。
尚雲心中一驚,趕緊側身閃過。
卻見下方高石之上,站着一名年輕白衣弟子。
那人手中捧卷,目光淩厲,呵斥他道,“來者何人?”
尚雲趕緊在簡中立直身體,躬身作揖,擡起頭來答到,“我乃張賢座下大弟子尚雲,奉師命回丹青門中,還請師兄代爲通傳一聲。”
那弟子見他報出張賢名号,面上稍有緩和,他看了看尚雲身後,疑惑道,“若是張賢師公有事,怎不親自來?”
尚雲面上啞然,心道,原來這人比我還要小上一輩,隻可惜剛才叫他一聲師兄讓他占了便宜。
他腦中不自覺浮出張怡昔日表情來,會心一笑。
可是我都不知道師父在哪裏,又如何答你。
尚雲知道回門中定會遭受盤查,早就想好一套托詞,開口道,“我師父昔日立下誓言,不便回丹青門中,此事你可問玄廣師伯。”
那弟子見他對門中諸人頗爲熟悉,再看他禦簡飛行,已入禦靈境,想他所言非虛。
于是拱手作揖,開口道,“尚雲師叔,你且稍等片刻,代我去通傳一聲。”
尚雲點點頭,微微一笑,“有勞師侄了。”
……
那人去得多時,還未回來。
尚雲又不敢落地,隻坐在飛雲簡上,百無聊賴地看着天邊殘陽。
昔日離山之時,天邊鳳凰飛舞,仍記憶猶新,彷如就在眼前一般。
隻可惜物是人非,此時師父、蘇墨都不在身邊。
還有一個他日思夜念之人。
一張俏豔如花,臉上總是一副調皮神情。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暗自傻笑。
一旁夢瑤看在眼中,緩緩搖頭,隻當這人已無可救藥了。
尚雲想到師妹之時,突然又想起一物。從懷中将寒玉笛拿了出來,放到嘴邊。
笛聲悠揚動聽,緩緩飄散于風中。
……
“師兄!”
正是這時,隻聽得下面一聲叫喊,那聲音清靈如風,極爲熟悉。
尚雲心中一動,回過頭來。
卻見下面一張靈動俏臉,眼中含淚,正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