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色身影擡起雙手，飛身而出，在空中将尚雲接入懷中，輕飄飄落回冰上。
正是幽月。
而衛海卻沒那麽好運，直直撞到冰上，向上彈起三尺，又落了回來。
她本來就身受重傷，被這一撞，立刻暈了過去。
……
這一切，隻在刹那。
在這一擊一飛之間，宋遠已将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不到十丈。
十丈距離，已是必死。
宋遠嘴角浮出一絲得意笑容來。
危險并未消散，反而如潮水一般拍擊而來。
那鐮贲獸在他們飛起之時，身形騰起，正欲追擊。
兩把利刃交錯，在空中做一個十字，便向尚雲背心斬來。
寒芒如月，發出一聲凄厲聲響。
聽得人一陣心驚。
正要得手之時，卻見尚雲身後轉出一柄銀槍來。
一雙赤瞳，清冷如月，凄厲如血。
這鐮贲獸面上一呆，還未明白即将發生的事情。
“噗”地一聲，一道寒芒，将它手中雙刃擊個粉碎，然後以雷霆萬鈞之勢，直直将它身體一穿。
這鐮贲獸挂在幽月槍身上，擡起半殘的手臂，掙紮了一下，便垂落下去。
隻是交手功夫，它就被刺了個透心涼，即刻化作一團墨迹在空中散去。
……
宋遠還浮在空中，笑容硬生生僵在臉上。
本以爲已經得手，可誰曾想會發生這種事情。
就是這時，他想起師父曾經說過南屏山中的丹青之主來——
這丹青之主，非是你我所能駕馭，得心懷敬畏、不可亵渎……
幽月将尚雲放到冰上，一雙紅瞳冷冷地看着天上宋遠。
宋遠隻覺得渾身一寒，雙腿一陣發軟。
此刻在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逃！
可哪裏還能逃得掉，這飛雲簡剛要掉頭，後面便是一道銀光飛出。
那銀月槍帶着無匹氣勢，破風而來，一下子從下自上，連人帶簡一起穿了個通透。
宋遠發出一聲慘叫，便從空中跌落下來。
砰地一聲巨響，他整個人摔倒在地上，身作兩折，被搶從股間穿到胸前，立在地上，卻一時并未死透。
“饒、饒命……”宋遠氣息微弱，頭不由自主垂向一旁，一口鮮血從嘴裏噴湧出來。
幽月面無表情走了過來，将槍身從他身體裏拔了出來。
她将銀槍在手中挽了個花，便欲刺下。
“不，師弟，尚雲師弟，救，救我……”宋遠已入彌留之際，可還懷着最後一絲求生希望。
他知這丹青之主願爲尚雲出頭，料想兩人私交定是甚好。
幽月聽到此處，便停了下來，回身來看尚雲。
尚雲面上一呆，何曾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掌握别人的生殺大權。
“師弟、饒、饒命、”他氣息奄奄道，“我平日也沒有虧待過你，方才，呵——方才也沒取你性命，放、放我一次……”
一條血線從宋遠口中垂落下來，他眼睛半閉，一段腸子從腹中掉到地上，隻怕是已經沒得救了。
夢瑤看尚雲表情，知道他心軟，焦急道，“傻小子，你可不能信他的話，這人城府頗深，日後難免要報複回來。”
“他這傷勢還能救回來嗎？”
“傻小子，你可别犯糊塗，”夢瑤說到一半，突然明白過來，微微一笑道，“他這傷勢，神仙難救，已經活不了了。”
幽月回身看他，以爲在問自己，略看宋遠一眼，面無表情冷冷道，“必死無疑。”
尚雲聽了她們的話，凝眉不語，過了片刻才擡起頭來。
宋遠并未聽到他們低語，此時耳邊已經出現巨大轟鳴之聲，竟已是幻聽彌留之際。
隻有一雙眼睛尚能視物，他看着尚雲臉上表情，知道自己這師弟平素心性純良，一絲生的希望從心底生發出來。
臉上不由自主浮出一絲笑容。
尚雲看着他，緩緩搖了搖頭。
“師弟、”宋遠難以置信，一張嘴張得老大，腹中劇痛侵蝕而來，隻覺得四周一片黑暗。
幽月執槍在手，對準宋遠喉嚨，一刺而下。
“噗”地一聲，一蓬血水飛濺而出。
……
幽月看了尚雲一眼，并無言語。
她知尚雲心地善良，讓自己殺了宋遠隻是給他一個痛快，免遭這彌留之苦。
夢瑤輕哼一聲，笑道，“真是個傻小子。”
她回身看了尚雲一眼，再想到今晚他所做之事，看似愚笨，隻因心地純良。
夢瑤嘴角泛出一絲笑來，雖是個傻小子，卻也有幾分可愛……
……
幽月沒有理會尚雲，徑直走向一旁衛海處，擡起槍來，将槍尖抵到她的背心。
尚雲吓了一跳，趕緊向幽月求情到，“姐姐切勿殺她！她是我救命恩人！”
“哦？”她擡起臉來，看了看尚雲，“我還以爲她也是追殺你之人。”
說完話，她便用槍戳到衛海身下，将她翻轉回來。
隻見一張絕世容顔，慘淡無光，并無一絲血色，想是傷重異常。
幽月淡淡道，“她這傷勢如此之重，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今晚。”
尚雲聽到此處，心中一片黯淡。
他走到幽月面前，對着她拱了拱手道，“多謝幽月救命之恩。”
幽月點點頭，并不答他。
“這女子可是你心上之人？”
尚雲被她如此一問，吓了一跳，連連擺手道，“并不是，她是我師兄，于我有恩而已。”
幽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對于這師兄和師姐之類的稱呼，她也并不在意。
“那、”尚雲默默看她一眼，喃喃道，“我便先将她送回調養去了。”
幽月看了看他，面無表情點了點頭。
……
尚雲沿途返回，此時已是黎明時分。
他将衛海送回房中，找了些平日囤積的草藥給她傷口塗上，又熬了些湯藥來爲她服下。
塗抹衛海脊背之時，尚雲心中砰砰直跳，隻閉眼不敢看她，心道非禮勿視，男女授受不親，若非情非得已，我也不想。
就在閉上眼睛的時候，一張面容從他心底浮現出來。
正是小師妹張怡。
之後心中就再容不得其他……
将這一切做完，尚雲将衛海身體躺好。
過了一會兒，見她臉色稍微好些，才趴到一旁幾上睡去。
他隻覺得劫後餘生，氣力皆無，心神一松，困意便湧上頭來。
……
這一睡，便是幾個時辰過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
尚雲驚醒過來，看了看窗外，隻道時候已經不早。
心中暗呼一聲糟糕，第一個念頭想到的卻是小師妹張怡。
她平日都來喚我起床，若是見我不在房中可如何是好。
再一想，我此時在衛海師姐房中，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被小師妹撞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心中忐忑一番，他才把衛海想起來。
他回身看去，隻見夢瑤端坐在榻上，卻不見衛海人影。
夢瑤見他看過來，擡起頭來，噗嗤一笑，“你醒了？”
尚雲揉揉發疼的眼睛，伸了個懶腰，呢喃道，“衛海師兄呢？”
“喏，”夢瑤擡起手來，指了指幾上，“她給你留了一封信。我見她昨夜起身收拾行李，猜她應該是走了罷。”
“什麽？”
尚雲吃了一驚。
回身來看，果然幾上放着一張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