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霜鐵青着臉,用手捂住腰間傷口,轉過身來,冷冷地看着宋遠。
“宋師兄這暗中傷人,着實卑鄙。”
“師妹過獎了。”宋遠笑道。
話音未落,隻聽得空中一道風痕破開,這女子胸口處綻開好大一條傷口。
“噗”地一聲,鮮血從她體内噴湧出來。
“你!”亦霜勉力擡起手來,難以置信看着宋遠,發出一聲呢喃,“九泉……”
身後鐮贲獸在空中一翻,手中雙鐮,對着她的身體交錯劃開。
亦霜被這利刃襲來,分做四段,便斜斜倒了下去。
上半身落在尚雲身旁,瞪着一雙大眼,死不瞑目。
“九泉丹是嗎?”宋遠走到近處,看着她的眼睛,笑了起來,“所謂獨門毒藥,非你不能解?隻要不吃不就沒事了嗎?”
他擡起手來,将一粒黃色藥丸抖落到亦霜臉上。
原來在之前他們互相換藥之時,宋遠就已經将九泉丹調包了,吃下去的隻是普通養生藥丸而已,隻可惜亦霜算計不精,沒有想到這一層。
亦霜本還憋着一口氣,此時聽他說完,将最後這縷氣息吐了出來,眼睛瞪得驟大無比,端的是死不瞑目。
宋遠處決了亦霜,眼角餘光瞟了地上尚雲一眼,疑惑道,“怎會是你?”
平素裏,他與尚雲最是親密,而這師弟年紀又小,心性純良,他實在不敢相信他是在洞中與他們搶圖之人。
但看尚雲不能言語,宋遠查看了一下,知他是中了嗜血毒蟲,已是将死之人,便不再去計較這許多。
……
宋遠也不在意那被血水融得腥臭的殘軀,在地上亦霜幾段屍體上摸了一會兒,找到天璇圖和寒玉卷。
幸好這天璇圖并未被剛才鐮贲獸損害,隻可惜寒玉卷此刻已斷做兩截。
他搖搖頭,将天璇圖收好,發出一聲歎息,“可惜了,這寒玉卷本是丹青至寶,如今斷作兩截,怕是不能再用了。”
他看向地上尚雲,笑道,“師弟,既然這寒玉卷是張賢師伯贈與你之物,君子不奪人所好,還是将它歸還于你。”
他說着話,将兩段寒玉卷拼好,放入尚雲懷中。
……
尚雲雖然動彈不得,可心如明鏡,對四周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他瞪着大眼,實在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此刻胸中仿佛有一團火,幾欲燃燒起來。
那體内邪火,得他恨意催發,竟也重新煥發生機,慢慢升溫,逐漸浮上他的皮膚表面。
……
宋遠站起身來,看了看天上月色,心想時候已經不早了,便欲離開。
誰知此時,四周風聲大作,林中影影綽綽,忽而有一道聲音傳來,飄忽不定,隻喚他名字道——
“遠兒——”
宋遠吃了一驚,隻覺得脊背發涼,凝神戒備,打量着四周。
他認得這聲音,是再熟悉不過的,他的師父——裴顔!
“是誰?”他叫了一聲,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誰在裝神弄鬼?”
“哈哈哈哈……”那聲音在林中爆發了一連串的笑,繼而轉冷道,“你連爲師都不認識了嗎?”
這一聲爲師,讓宋遠毛發倒豎而起,肝膽俱裂,吓得向後退開一步。
“不可能……不可能!”宋遠神色害怕,隻覺得一股寒流蹿上腦門,他連連搖頭,一聲大喝,“我師父早就死了!你究竟是何人,還不快快現身?!”
他話音剛落,林中黑影一蕩。
一襲青衣在他身後飄落下來。
宋遠吃了一驚,趕緊轉過身來。
這一看,将他吓了個半死,隻覺得三魂七魄,已丢得隻剩一魂。
面前這人須發斑白,劍眉星目,器宇不凡,确實是裴顔模樣。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宋遠搖搖晃晃向後退開,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顔面上帶笑,忽而神情一峻,冷聲道,“我将這秘密告訴于你,你卻背叛爲師獨自來取,你說,爲師該如何罰你?”
宋遠心下大駭,向後退開一步,不敢說話。
他一雙眼睛在黑夜中忽明忽暗,琢磨着該怎麽才好。
“師父,你不是……”
“死了是嗎?”裴顔哈哈大笑,笑必,面色一肅道,“世人都道我死了,豈不知那隻是我的替身而已。我若是死了又怎會站在此處?”
這人言語之間,确實頗有師父裴顔風采,且剛才神出鬼沒,也有些道行。
宋遠一時之間拿不定真假,心下一橫,直言道,“你如何能證明你就是我師父裴顔?”
裴顔臉上帶笑,卻不怒自威,隐隐然帶着一股殺氣,朗聲道,“我裴顔何須自證身份?我諒你昔日在昆侖山中替爲師擋過一刀,至今背上留傷,暫且寬恕你這辱沒尊師的行爲。你把東西交給我,爲師就當今天之事沒有發生過。”
宋遠心中更加驚駭莫名,這裴顔不怒自威,雖說不願自證身份,可卻用昆侖山一事來提醒自己,說得确實是唯自己與師父才知的秘密。
他對這裴顔身份又更加相信了幾分。
裴顔見他閉口不言,眼中閃過一絲愠怒之意,大喝一聲道,“劣徒!難道要爲師親自來取不成?!”
這一聲怒喝,宛如雷霆動地一般,驚得人汗毛倒豎而起。
正是這時,隻見裴顔從懷中拿出一卷丹青,手指輕劃。
五道身影從卷中躍了出來,落到地上。
宋遠看了一眼,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
裴顔名動天下,是丹青門中唯一一個五靈奇脈之人,擁有五個高階禦靈。
分别是刀靈、火靈、木靈、水靈、土靈。
此刻地上五個禦靈,身形各不相同,全都是人形。
正是傳說中裴顔的五個禦靈。
……
此刻看到這五個禦靈,宋遠早被吓得魂不附體,哪裏還敢懷疑有它,隻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磕頭,“師父饒命,師父饒命,徒兒,徒兒實在是不知……請師父恕罪!”
裴顔臉上浮出一抹笑容,長身玉立,将一隻手探到空中,沉聲道,“東西交出來,爲師饒你一命!”
宋遠趕緊連跪帶爬過來,将那天璇圖高高捧起,不敢擡頭看他。
……
裴顔将這錦帕接了過來,借着月色仔細看了看,将它收入懷中。
“爲師也不爲難你,就像剛才爲師所說,就當今夜之事沒有發生過,你且回去休息,念你替爲師找回這錦帕,也算有功。我日後定将不世絕學傳授于你。”
宋遠得了裴顔一襲話,欣喜若狂,連連拜謝。
他将要離開,忽又想起一事,拱手道,“師父,這地上之人,是張賢師伯的徒弟,叫做尚雲,我該如何處置才好?”
裴顔眼睛瞟到地上尚雲,道,“這小孩兒,你就不用管了,爲師會替你埋了他。若是張賢師兄問起,你隻言不知,這尚雲貪玩成性,走丢遇險也是正常。”
裴顔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宋遠領了師命,收回鐮贲獸,便祭起飛雲簡,驅身離開。
……
裴顔見他走得遠了,快走幾步過來,蹲到尚雲旁邊,用手摸了摸他的脖頸。
入手微燙,可還有脈搏,隻是這中毒至深,不知是否還能活命。
他喚醒尚雲道,“你可聽得見我?”
尚雲睜開眼,卻是一張陌生臉孔,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裴顔見他睜眼,料想他還有些神識,心中欣慰笑了起來。
他說着話,便将手摸到下巴處,摸到一絲淺痕,順勢向上一拉。
尚雲隻見這裴顔将臉皮掀去,心中一驚,那臉皮下面露出一張白玉俊俏的臉蛋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