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落到冰湖之上。
火鶴光芒掩映之中,那如鏡面一般的冰湖上,顯露出一張布滿傷痕的臉,燒傷極爲嚴重,新長出的皮膚與原來相差許多,顔色斑駁,甚是醜陋。
尚雲隻看了一眼,便吓得坐到地上。
怎麽會?
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尚雲心中一疼,宛如刀割一般。
……
火龍,眼前滿是火焰。
他還記得當時袁胤輕蔑的笑容,然後眼前便是一片火光。
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這畫面曆曆在目,揮之不去。
是了,便是當日被那火焰灼到……
尚雲呼吸一窒,滿腦子都是當時對戰的場景。
那畫面在腦中來來回回,無法壓抑。
……
“誰傷了你?”一旁幽月冷冷道。
聽到幽月清冷如水的聲音,尚雲如夢初醒一般,鼓足勇氣再看了這冰面一眼。
幽月看他怔怔地盯着湖面,目光呆滞,宛如靈魂被抽走了一般。
“誰傷的你?”幽月又再問了一遍,平日裏波瀾不驚的聲音此刻有了幾分起伏。
尚雲這才擡起頭來,一雙眼目光呆滞,雖是看着她,卻徑直穿過她的身體,飄忽而去。
許久,他才從牙縫中吐出兩個字來“袁胤。”
“袁胤是誰,他在何處?”
“太行山,丹青門。”尚雲宛如一個人偶般,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幽月聽他說到太行山之時,面上一黯,剛才握緊的拳頭緩緩放了下去。
她側着臉,斜眼看着天上月亮,咬牙說到,“太行山,可惜我受這禁制,不能出南屏山,可恨!”
卻見她擡起手來,手中銀槍怒卷。
在冰湖嘩啦啦刮起一陣暴風。
四周巨大冰塊卷到空中,又被擊碎成末,轟隆作響,震耳欲聾。
尚雲靜靜地坐在她的腳邊,全然不覺周圍發生的一切。
……
尚雲自冰湖回來,心事重重,雖不想再去想那容貌之事。
可那張臉在腦中驅之不散,而那日火焰也總是不停地鑽進腦海中來。
夜色寂寥,将他的人影拖得斜長。
尚雲擡頭之時,已見“雪雲軒”幾個大字,這才恍然察覺已經回來了。
他默默到自己屋内,剛一推門,突然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倒立而起。
垂縧蟲……
“哈哈,你也有中計的時候!”卻見一旁,張怡俏麗身影從門後跳了出來。
她兀自拍手叫好,不過看見尚雲模樣時,笑容便僵在臉上。
隻見尚雲倒挂在梁上,一張臉無精打采,眼神空洞無比,雙手垂在地上,任由身體兀自擺動。
“師兄。”張怡叫了他一聲,心裏咯噔一下。
“師兄。”她見尚雲并不搭話,又再喊了他一聲。
尚雲略擡起頭來,臉上挂着一絲苦澀笑容。
張怡蹲下身來,怔怔地看着他,滿臉的憐惜之情。
“你已經知道了嗎?”終于,她張了張嘴,忍痛問到。
“呵——”尚雲發出一聲輕笑,把臉轉了過去,不願被她看到自己的樣子。
“男兒家,長的美醜又有什麽關系……”他自言自語寬慰到。
“是啊是啊。”張怡心疼說到。
……
“吱呀——”
正是這時,屋外傳來一聲門扉開合的聲音。
張怡擡起頭來,心想定是師父看到了這屋内情景,明白尚雲已經知道自己毀容一事。
忽又聽得一聲風響,張怡心中一緊,趕緊到門外來看。
隻見張賢立于飛雲簡上,高高飛去,身後蘇墨踏着寶劍,在空中彎過一道月光。
“爺爺!”張怡驚詫莫名,暗想爺爺這麽晚了,卻是要去哪裏。
再想到剛才他的孤傲背影,張怡心中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來。
她此時心亂如麻,再想到如今尚雲模樣,身邊也沒個人來爲理清這千頭萬緒。
張怡怔怔地走回屋來,到尚雲門邊之時,恰好腳上踢到一物。
“咯啦啦——”那東西便滑了出去,在地上擦出一聲聲響。
借着月光,張怡緩步走了過去,将它撿了回來。
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張面具。
……
那面具白玉冠面,宛如按照天神容貌所刻,又兼尚雲本身身姿挺拔,臉型俊美,戴着倒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别樣風采來。
尚雲看了看銅鏡中自己模樣,心中稍微安定一些。
他張了張兩瓣鮮紅嘴唇,嘴角彎起一抹苦澀微笑。
隻怕是日後都要與它爲伴了。
“多謝師妹。”
張怡搖搖頭,歎息道,“不是我,是師父爲你做的。”
尚雲這才警覺過來,轉頭問到,“師父呢?”
卻見張怡一臉擔憂,搖頭道,“師父出門去了,帶着蘇墨姐姐,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
這雪雲軒中,隻剩下兩個師兄妹,在其中度日如年。
尚雲每每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見那面具躺在一旁,用手觸摸之時,隻覺得一陣冰冷。
這面具,不知用何材質所造,冷冷地看着他,亘古不變的蒼白無情。
尚雲心中發痛,将高高舉起,便欲将它砸個粉碎。
手舉到高處,便停了下來。
黑夜中,尚雲一雙眼睛忽明忽暗。
許久,隻見他将這面具輕輕捧起,戴到臉上。
臉上一陣發燙,卻是兩行淚水緩緩爬行而下……
過了幾日,尚雲也有些習慣了這面具。
……
到得這第十日,隻見天空之中彎過兩道光芒,徑直往這雪雲軒而來。
尚雲和張怡心中一動,趕緊迎出門來。
卻見那兩道光落到地上,顯露出兩個人形來。
正是張賢和蘇墨。
張賢目光輕觸到尚雲,先是一怔,繼而浮出一絲笑來。
尚雲看他和蘇墨,皆是臉色蒼白無比,滿眼通紅,心中一陣緊張,卻不知他們這十日是做什麽去了。
“你這面具還習慣嗎?”張賢柔聲道。
尚雲點點頭,恭敬拜道,“多謝師父。”
“可惜,苦了你了。”
“師父,你這幾日去了哪裏,讓人家好是擔心。”另外一邊,張怡滿臉關切之色,迎上前來,将他一隻臂膀抱在懷裏。
“呲——”張賢被她一碰,倒吸一口涼氣,往後退開一步。
尚雲看他模樣,心中一緊,開口道,“師父,你可是受了傷?”
張賢擺擺手,微微笑道,“不礙事。”
說完這話,他目光一凜,從身後摸出一個三寸左右的木盒子來。
“爲師替你去要了一件東西。”
他說完話,将木盒子扔到地上。
尚雲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這木盒之中,端端正正,躺着一隻手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