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心道,莫不是那湖中丹青之主進了自己這法陣之中?
這想法剛一冒出來,他便立刻否了,隻搖搖頭,心想,自那日從冰湖回來之後,他與這丹青之主就并無來往,平時也井水不犯河水,她斷不會去壞他這禁制。
而且,這門外銅鈴,響到此刻依然不停,若是這丹青之主進到陣中,隻怕也困不住她,應該早就脫身走了。
或許是什麽丹青之物,誤打誤撞進了他這陣中,一時半會兒不得解脫。
想到這裏,他決定下山一看究竟。
……
誰知到得這山下一看,他便失聲笑了出來。
卻見這高大樹木之上,藤蔓纏繞,将兩個大男人裹在其中,密不透風,其中一個粗壯男子懷中還抱着一個一歲左右的嬰兒。
那兩人見到張賢,也失聲叫了出來。
紛紛道,“張仙人,終于見到你了。”
卻不是之前馬騰馬翼兩兄弟又是何人。
張賢趕緊解了他們身上丹青禁制,奇怪道,“你們怎會在這裏?”
……
原來這兄弟二人,經過上次一事,便覺得再如先前那般虛度光陰,也對不住馬援後人這個名号,于是便尋思着換個地方看看能不能征兵入伍,也好讓這英雄有用武之地;再者,先前聽張賢要來這南屏山,而這隴西郡本是邊境戰亂之地,便想着來這裏看看,一是可以有一個安身立命之所,二是找個機會報答于他。
張賢聽二人說完,心中自是高興異常,臉上浮笑道,“報答就不必了,我還想報答馬騰小兄弟之前的救命之恩呢,你們兄弟二人若是沒有住處便可在我這個地方落腳。”
話音剛落,隻見馬騰懷中男孩兒手舞足蹈起來,面上頗有不滿,隻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對着張賢擠眉弄眼。
張賢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伸手來摸他頭,道,“哈哈哈哈,我卻是把你給忽略了,應該是三人才對。”
那一歲男孩聽他如此一說,這才高興起來,咧嘴一笑,露出兩瓣小牙來,隻見他小臉通紅,實在是可愛至極。
“仙人不必了,我兄弟二人已在城中有落腳之處,隻想來看看仙人。”馬騰拱手道。
“既如此,時常來看看也好。”張賢見得熟人,心中高興,面上挂笑道,“隻是不必叫我仙人,實在是擔不起。”
于是領着二人上山來。
……
尚雲和張怡見是馬家兄弟二人,确是舊時相識,也是欣喜異常。
再看那小馬超,已有一歲多,生得虎頭虎腦,煞是可愛,雖說不明白話,可已能下地奔跑。
這男孩兒好動,剛放下來,便撒丫子四處亂跑,蹿上蹿下,像個小猴兒一般。
而馬騰給他們帶來不少果品,甚得蘇墨歡心,她雖面上不說,但看見那些果品,兩眼放光,心裏極是高興。
隻是那小馬超略叫人頭疼,不好好坐着,玩了一會兒,注意到蘇墨腳上銅鈴,便跑過來一屁股坐在蘇墨腳邊,伸出小手來摸這銅鈴。
這銅鈴,說來也有些來曆,蘇墨佩戴已久,便是張賢也不知道這銅鈴是何時綁在她腳上的,隻覺得第一次見蘇墨之時,便已有這物,他隻知這蘇墨是平常禦靈,卻不曾知道,原來這蘇墨,也是丹青之主,而這銅鈴,是她身上一道封印。
蘇墨還依稀記得那丹青師的模樣,道她身上戾氣太重,于是用這銅鈴将她體内靈力封住九成……
隻是這前塵萬事太過久遠,蘇墨自己也記不太清了……
她一邊吃着東西,眼簾垂下,目光落到這一旁小孩兒身上,頗覺頭疼。
那小馬超摸着她腳上銅鈴,一副愛不釋手的模樣,隻把一條綁縛紅繩來回拉扯,将這銅鈴震得丁玲作響。
蘇墨皺起眉頭,趁衆人不注意之時,偷偷伸出一根手指,在這小孩額頭上,輕輕彈了一個腦瓜兒崩。
隻見這小馬超受這一擊,宛如一個大皮球一般,向後滾了幾圈。
蘇墨心道一聲不好。
卻見那小孩兒坐在地上,一臉茫然,頓了一下,竟咯咯笑了起來。
蘇墨長舒一口氣,剛才還擔心自己沒有掌握好力道傷了他,此刻見他笑起來,應是沒什麽大礙,再去看他這一副開心神情,心中暗道,這孩子如此怪異,吃痛不哭反笑,真是個小怪物。
卻見小馬超咯咯笑了一會兒,又爬了過來,玩弄起她腳上銅鈴來。
蘇墨心裏哀歎一聲,隻專心吃着幾上果品,也就随他去了……
……
馬騰見尚雲,一年不見,竟長高了許多,這尚雲原本生得皮膚白皙,經過一年伐竹,皮膚卻黑了不少,精壯了許多,再看張怡,雖隻有十二歲出頭,但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頗有佳人風采,着實是一個美人胚子,料想再過幾年,必将出落得傾國傾城,隻怕不知多少男人要拜倒在她裙下……
于是與兩人互相說話,問起一年來的事情,尚雲便将這每日功課都說了一遍。
馬騰聽完,撫掌大笑道,“那些詩書什麽的,馬騰一介粗人着實不懂,不過說到這伐竹一事,你們可得拜我爲師啊,哈哈哈哈……”
尚雲聽他說來,雖是玩笑話,可沒來由一喜,心念電轉,他低頭略一思忖,便已有打算,擡起頭來看着馬騰,拱手道,“我已有師父,恐不能拜您爲師,但馬騰大叔,你若是肯教我這伐竹之法,尚雲便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于你,雖不能稱您爲師,但一定把您當做師父一樣供着。”
馬騰面上一愣,心想自己剛才不過一句玩笑話,再看尚雲如此正經模樣,不由得有些吃驚,他呆立片刻,撫掌大笑道,“哈哈哈哈,好,大叔教你。”
一旁張賢将這二人之間對話,都看在眼裏,凝神思考,不知尚雲這是意欲何爲,眼珠子轉了兩下,他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這尚雲,非是要學馬騰這砍柴之法,實是要學他這家傳槍法,恐怕是自己平日不教他這丹青之術,這孩子便想另覓他途。
張賢心中五味雜陳,一張臉上黯淡無光,他不是不知尚雲報仇心切,再想來這一年多修行,并未教他任何丹青之術,自覺對不住他。卻又覺得不能操之過急,轉念一想,自己之前于林中遇難之時,若是有些武藝傍身,又怎會害得馬騰兄弟如此狼狽,而這丹青之術,雖說重智不重力,可這身體本是萬源之本,讓尚雲去學些武藝,其實也不是壞事。
雖是自我安慰,但經此一想,張賢便覺得腦中豁達,便由尚雲去了。
……
尚雲與張怡随馬騰到這竹林之中,見沒有旁人跟來,便跪于地上,行這三跪九叩之禮,拱手道,“尚雲得馬騰叔叔教授砍柴之法,實是三生有幸,尚雲雖叫不得您一聲師父,但你在我心中,便是師父。”
說完就伏地拜他。
馬騰這才明白過來,這小子實在是人小鬼大,心眼兒太多,并非爲學這砍柴之法,實是要學他這家傳絕學,奈何剛才一句話放出,雖是玩笑,可大丈夫一言,驷馬難追,此刻便是騎虎難下,隻得點頭答應下來。
一旁張怡被弄得一頭霧水,臉上一陣茫然,心想,不就是砍個竹子嗎,用得着行此大禮嗎,但她本和尚雲親密無間,同氣連枝,此刻見尚雲三跪九叩,也跟着跪下,對着馬騰拜到。
馬騰苦笑不得,隻得伸出手來,将這二人扶起。
他背轉身來,拎起地上砍柴刀,隻一刀,将一旁三歲寒竹劈落,又将頭尾削去,将這二丈竹身斜握在手中,淩然道,“這絕學共分爲八八六十四招,你等先記住我這總決——身似槍來槍似人,人與槍身不離分;雙手掌得掌中槍,一槍在手在心神;去似電箭回如線,手急眼快紮人面。盤龍舞風亂人眼,神槍鎖喉鬼神現。回馬驚天神仙難,怪莽翻身槍劈天,梨花蓋頂壓海棠,烏龍翻江出海灘。繡女穿梭奔日月,人槍合一震九天……(改自楊家槍法)”
張怡直聽得傻了眼,張着嘴,吃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原來這砍竹,還有這許多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