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張賢見蘇墨暈了過去,隻覺得心中一痛,他趕緊過去将她扶起,隻見蘇墨口角流血,想是傷勢極重。
張賢隻好将懷中丹青卷拿出,用一隻筆點到蘇墨眉心。
卻見蘇墨眉間現出一個光點,她嘴裏發出一聲悶哼,身上金色光亮浮動,逐漸蔓延開來。
尚雲擡眼去看,被那光刺得一陣眼花,倏忽之間,隻見蘇墨全身化作流動金光,緩緩彙聚進入張賢手中毛筆之上。
那筆吸了這光,筆頭變得如旭日一般。
張賢将蘇墨收回,将筆頭點到丹青卷上,卻見筆尖金墨流淌,在那丹青卷上留下一個圖案。
張賢将這竹簡卷起,揣入懷中,轉身便向這冰湖之中走來。
……
張賢緩步走到那白袍女子面前,伏地拜道,“在下無意冒犯了尊上,還請尊上原諒……”
“她剛才打傷蘇墨姐姐,師父又何必如此禮待她?”尚雲聽得火起,暗想師父也太軟弱了些,他性子本就溫柔如水,又尊師尊道,隻是此刻想到蘇墨受此重傷,忍不住滿腔怒火。
“閉嘴!”張賢厲聲呵斥他,強壓怒火,回過頭來,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子放到白袍女子面前,低眉道,“我這裏有些藥物,也許對尊上有些幫助。”
那女子卧在冰上,以手撫胸,想是剛才也受了些内傷,她淡淡看了張賢一眼,并未說話,掙紮着站起來,也不去看張賢,自言自語道,“我隻跟他有話要說。”
她說完話,隻把目光看向尚雲,徑直穿過張賢,拖着身體緩步走來。
尚雲正自氣憤,卻見她看向自己,一雙赤色眼瞳,宛如割破的手指尖,突然心中重重一跳。
卻見女子支撐着身體走了過來,尚雲被吓得向後退開兩步,但想到剛才蘇墨被她打傷,突然又沒了懼意,隻把一雙眼睛直直地迎向她的目光。
女子到得他的面前,彎下腰來,看着他柔聲道,“對不起,打傷了你的朋友。”
尚雲面上一愣,本以爲以這丹青之主之前表現出來的孤傲性子,過來是要強要他留下,誰知她竟肯低頭認錯,着實出乎自己預料。
尚雲得她道歉,再看她面色蒼白的樣子,想她剛才也是受了傷,不由得心腸一軟,火氣消了大半。
她笑了笑,道,“若是你不願留下,便不留下,隻願能時長來看看我,爲我吹吹笛就好了。”
尚雲見她這麽一說,心中一陣猶豫,再念及她之前對自己還有救命之恩,想這丹青之主心腸其實不壞,便咬牙點了點頭。
女子見他點頭,面上喜悅,微笑起來,“我叫幽月,你記得。”
尚雲點點頭,擠出一絲笑容來,“好,我叫尚雲,若是蘇墨姐姐無礙,我便答應你,時長過來爲你吹笛。”
……
看到這裏,張賢總算舒了一口氣,方才還擔心這丹青之主要對尚雲做什麽,正準備祭出大封印術,此刻看來,雖不知是怎麽發展的,結果倒不算太壞。
自己這徒兒竟可以與丹青之主交上朋友,卻不知是哪裏來的造化。
……
與幽月拜别之後,張賢便領着兩個徒兒回到山上雪雲軒中。
張賢把張怡抱回房中,又取來草藥研制藥水,足足倒了一大缸,将蘇墨浸泡其中,溫養起來。
隻見蘇墨一張俏臉全無血色,直歪在一旁,浸泡多時才有了一點氣息,隻是受傷極重,非常痛苦,時不時發出一聲悶哼。
這聲音,每一次都如同重錘,打在尚雲心上,痛得無法呼吸。
張賢至始至終沒有看過尚雲一眼,想是已經對他失望透頂,連罵一聲都不肯。
……
尚雲心中亦覺冰冷,隻跪在大堂之中,等候師父發落。
這一跪,便是一夜。
……
到得第二天早上,張賢從房中起來,才發現尚雲仍跪在堂中。
他不由得心中一軟,歎息一聲,便回了房中。
待得張怡醒過來,張賢便讓兩人雙雙跪于堂前,手持竹條,在每人背上重重打了十下。
尚雲背上吃痛,心裏面卻高興得要死。
隻有一邊張怡張着大嘴嚎啕大哭,泣不成聲連罵張賢狠心,連自己親孫女都如此虐待,她何曾受過張賢打罵,此刻隻覺得傷心異常,哭得一度抽了過去。
……
張賢打過兩人,又跪在地上,抱住兩人柔聲道,“師父非是要打你們,隻是這次事大,虧得這丹青之主是個人形,對你們有所體諒,若是換了其他丹青,隻怕你們早丢了性命,爲師打你們,是希望你們記住,這丹青一事,非同兒戲,若是弄得不好,便不是這頓打罵,而是……”
張賢說到這裏,一陣哽咽,回想昨日場景,不由得心中一陣歎息,生怕昨日來得晚些,便找不到他們。
又或者,更可怕的,是找回來兩具屍體……
尚雲見他老淚縱橫,心裏也是一陣難受,伸出手來,将師父抱得緊了。
眼淚便順着臉流下來。
尚雲心想,自己早已沒了家人,便隻剩師父,非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
張賢罰兩人面壁思過三天,又覺得責罵不代表萬無一失,于是便用丹青之術,在山下設下仙障,若是兩人逃下山去,或是有奇怪之人進得山來,便會觸發禁制。
這禁制雖無生命危險,但也會受些皮肉之苦,綁上個幾天幾夜,沒得張賢來解,斷然是掙脫不開的。
……
得張賢所制丹青藥水溫養,過得一周,蘇墨便已可下地活動,又過得月餘,蘇墨傷勢便已痊愈。
而尚雲張怡兩人領罰完畢,又開始了課程。
張賢每日講授五經,隔日兩人伐竹制簡,再将所學抄錄下來……
……
如此又是一年過去。
尚雲得一年修習,仍不得觸碰丹青之術,心中頗是煩悶,而小師妹會的那點丹青皮毛,他早就已經掌握通透,可要自己去領悟更多,卻始終不得其法。
再去翻那寒玉卷時,隻見上面淨是些奇怪圖案,并無一字,想是上面這些東西都是師父降服之丹青,可要如何驅使,卻渾然不知。
尚雲雖然聰慧異常,卻也做不到無師自通,隻好私下裏撺掇小師妹,希望她能夠多去跟師父商量早日教習丹青之術。
奈何張賢心智堅定,任由兩人死磨硬泡就是不肯教授這丹青之術,隻因爲他認爲時候未到,需得多磨練尚雲一段時日,尚雲越是想學,張賢就越是擔心。
隻是這尚雲聰慧異常,又早有儒學基礎,再聽他講來,隻一遍,就能倒背如流,再問其義,對答如流,理解頗爲深刻。
五經講了一年,便已經授完。
張賢心想,這樣下去,不日便無課程可授,卻又不敢太早教學他這丹青之術,再去看自己那孫女,卻不知何時,這課程已經落下大半,後來艱深道理,隻能囫囵吞棗,雖能強記,卻不得其理。
張賢思來想去,正好借此将課程放慢,原本五日能講完的,便拆成十日來講,到後來則拆成二十日來講。
如此一來,張怡忽覺得輕松了許多,自是歡喜異常,隻苦了尚雲,他早已想修習這丹青之術,可師父卻拖了一年不去講它,心中不免焦躁起來。
但看小師妹往日眉頭苦皺,近日歡快許多,他也不願去催促張賢,隻得把一身苦悶壓在心裏。
……
忽一日,隻聽得屋外銅鈴無風自動,叮鈴鈴響個不停。
這銅鈴本是張賢在山腳設下那禁制法陣的通傳之物,若是有異物觸發法陣,這銅鈴便會搖蕩作響,不能停止。
張賢心下奇怪,暗道,我這兩個徒弟并未下山,莫不是有什麽東西入了我這陣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