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騰見衆人驚懼不已,不知發生了何事,擡頭去看天上之時,不見龍魚,隻見這白衣女子停在空中凝視着自己。
地上馬騰認得她的模樣,隻覺得心中一動,情不自禁站起身來,口中大喊道,“春雪!春雪!”
尚雲看到馬騰這般情急,料想這便是他那朝思暮想的夫人了。
再擡頭看去,隻見那白衣女子飄在雲端,側立在龍魚眼旁,便如那皓月仙子一般,美麗不可方物……
那女子見馬騰喚她,隻低頭看他一眼,嘴上浮出傾世笑容來,然後便化作點點熒光散去……
馬騰心中一痛,隻不知發生了什麽,剛才春雪還在空中,怎會突然飄散?
于是他不由得情急大叫,四處尋覓道,“春雪!春雪!”
那龍魚并不懂凡人言語,隻搖搖頭,慢悠悠轉回天上,但見那點點熒光,随在它身後,宛如一條細長晶瑩的光尾。
它在雲中翻騰了幾下,便遊得遠了。
“春雪!春雪!”馬騰猶自呼喚她的名字,可這天空寂寥,再無人應他。
張賢看得一陣心酸,隻柔聲道,“她早已非活物了……”
馬騰喊了一段時間,直至聲音沙啞不堪,頹然坐倒在地。
……
午時,日頭正盛,春雪消融。
張賢見風雪停歇,也該上路,于是與馬騰馬翼兩兄弟作别。
但聽馬翼撓頭說到,“我昔日不信這二弟所言,以爲他是得了癔症,卻不想竟是真的,隻可惜我肉眼凡胎,無緣得見這春雪姑娘……”
馬騰看了看馬翼,心下黯然。
張賢聽馬翼說完,解釋道,“這世上丹青,千奇百怪,但也需有緣之人才能得見,馬騰小兄弟能夠看見春雪姑娘,想是注定的緣分。”
他從懷中拿出一卷竹簡,擦去其中一個圖案,隻見其上飛出一隻蝴蝶,撲扇着翅膀停到張賢肩上。
“馬騰小兄弟,你看我這肩膀,可曾見得停着什麽東西?”
馬騰擡頭去看時,隻見張賢肩上空無一物,便搖頭道,“馬騰未見得有甚東西。”
張賢聽完他的話,笑了起來,道,“那便好了,那便好了!”
馬騰聽得一頭霧水,不懂他是什麽意思。
張賢哈哈大笑道,“你那妻子,雖爲丹青,心地卻是純良,你能見她,卻是她安排的一樁緣分。至于後來,她是怕你被這龍魚吞噬,才犧牲自己舍命救你,望你日後記得妻子用心,多多珍重。”
馬騰點頭應道,“馬騰知道。”
張賢點點頭,便将飛雲簡祭起,準備踏上路途。
誰知馬騰突然發瘋般跳将上來,跪在飛雲簡之上,對張賢拜道,“馬騰想拜仙人爲師,日後好殺了這龍魚,爲妻子報仇!”
張賢一聽,哭笑不得,好言相勸到,“非是張賢不能收你,不過你也同我一同經曆過這磨難,應當知道這龍魚之威,普天之下,非靈主不能降服,我等隻怕是不夠它塞牙縫的,你又何苦拜我?”
馬騰聽完,先是一愣,繼而擡頭問到,“剛才仙人說這靈主可以降服龍魚,那這靈主是何人,騰自去追随于他,望請仙人指教,馬騰感激不盡!”
說完又再拜他。
張賢隻覺得一陣心塞,暗罵自己多嘴,不知道這馬騰究竟是執着還是傻呢,于是扶起馬騰道,“我這靈主,非比常人,有緣則得見,無緣則終生不可知,你就不必想這報仇之事了,還是好好過日子吧。”
說完話,也不理會他,操縱起這飛雲簡,将馬騰從上面抖落下來。
馬騰猝不及防,被摔了個狗吃屎,撲通一聲栽到地上。
尚雲忍俊不禁笑出聲來,自覺失禮,趕緊伸手去扶他。
“不必扶他,讓他痛了才明白。”張賢踏上那飛雲簡,向尚雲招招手,示意他上來。
……
尚雲跳到飛雲簡上,再回望身後,隻見這山川隐日,霞光柔美,回想起今日所見情景,心想,這景色雖好,卻物是人非,心中感慨萬千。
忽見那山巒之中隐隐然有白色飛出,再一看天空,隻見天上,紛紛揚揚,飄散起一陣雪花。
“師父快看!”
一朵雪花飄落,被一卷春風襲來,拍散到尚雲臉上,并不曾覺得冰冷,隻覺得有些許淡淡幽香……
張賢聽尚雲喚他,于是也回頭來看,見那漫天雪花,宛如空中流光一般。
他忍不住伸出手來,承接着這雪花。
那雪花打在手上,便迅速化去,隻留一股淡淡清香……
“我明白了!”張賢恍然大悟般擡起頭來。
再看來時路,見馬騰兄弟二人并未走遠,趕緊将其叫住……
……
馬騰本自看見這雪,回想起往日情景,隻駐足神傷,忽聽得張賢叫他,于是回過身來。
但見張賢從飛雲簡上跳下來,向他這邊狂奔不止,料想應是有重要之事,于是趕緊迎了上去。
“仙人何故又折返回來?”
張賢到得馬騰跟前,氣喘籲籲,滿面欣喜之色,道,“馬騰小兄弟,你妻子留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給你!”
“重要東西?”馬騰聽得雲裏霧裏,不知他在說什麽。
張賢獨自哈哈大笑道,“我被誤導了,先前你所說,你與你妻子自春雪中相識,她又每年自春雪而來,又随春而去,所以我一直以爲她是這冰雪丹青,誰曾想到,”
張賢喘息不停,吞咽一口吐沫繼續說道,“誰曾想到,自春而來,又随春而去,除了春雪,還有其他……”
馬騰聽完他的話,似懂非懂問到,“那是什麽?”
“春之花!”
……
從來就不是雪。
馬騰恍然大悟。
第一次見面之時,漫天白色花雨,細碎通透,伴随雪花飛揚……
于是有淡淡清香。
……
張賢用尋靈術招出一段煙魂,将天空中的一朵細小白色花瓣交給他。
“找這花的主人!”
但見那人臉收了這花瓣,略一點頭,便化作一股白煙向林中飛去。
張賢趕緊喚馬騰道,“快随我來!”
……
白煙飛入林中,一路穿行,到得一處,便停了下來,重新凝聚成一張人臉。
張賢心想,就是此處了。
衆人放眼望去,隻見下面地勢地平,漫山遍野,開滿了白色鮮花。
隻不知其名,風一卷,便揚起漫天雪花……
尚雲不由得歎到,好美的景象。
……
“你昨日受傷之時,鮮血濺到地上,因其帶有這白花丹青,故而地上鮮花盛開,我隻道是我昨日施展的丹青術,一時并未察覺,方才見漫天花雨,我才明白過來。”
張賢說着話,便下到這花海之中,細細搜索起來。
衆人不知其在找什麽,于是也跟了過去。
……
不一會兒,隻見張賢站立原地,怔怔地看着地上,口中呢喃道,“怎麽會?”
尚雲遠遠看他,知道應是出了大事。
衆人皆紛紛來看,待走得近了,臉上俱是一怔。
……
隻見在這花團錦簇之中,躺卧着一個小嬰兒,也不哭鬧,但見衆人看他,咧嘴笑起來,隻把一雙小腿蜷縮着,在空中不時踢動兩下,模樣甚是可愛……
馬騰心中一動,忍不住彎下腰去将他抱起,但看這嬰兒,眉眼之間,像極了自己……
“果然,血緣至親,是會有所感應。”張賢喃喃自語,“原來你妻子費勁心機,想要保護的東西,看得比世間一切都更爲珍貴的東西,是她與你的孩子……”
馬騰聽到張賢的話,再想起昔日種種,忍不住掩面大哭起來……
……
“我隻道她是被這龍魚吞噬,卻不想,這龍魚竟是爲了守護她而來。”張賢解釋到,“這花,名爲惜緣,又叫天妒花,是丹青中最爲奇特的一種,對噬靈龍魚來說,有滌清腸胃,修複傷口的靈效,故而龍魚會陪伴着花開。”
可是有一點張賢并沒有想通,便是這人與丹青結合生下的孩子,終究不是吉祥之物,而這龍魚卻不曾傷他,這又是爲何。
張賢思忖了片刻,便不去想他,隻暗自笑笑,心想,這道法自然,萬物皆有其理,龍魚作爲這至高法則的維護者,已默許了這孩子的存在,那他便是應該存在的。
正暗自出神之時,隻見馬騰抱着嬰孩到得他跟前,跪地拜道,“多謝恩公,爲馬騰尋得這血脈。”
張賢擺擺手到,“說不上,本就是丹青師該做的。”
馬騰又道,“既是恩公幫馬騰尋回這孩子,還請恩公賜他一個名字!”
張賢聽他說完,先是一愣,繼而撫掌大笑道,“好,好,樂意之至,樂意之至。”
他擡頭看着這漫山雪花,心中感慨萬千,這孩子本是丹青與人結合,世間僅有,實在是匪夷所思,略一思忖道,“這孩子身世非凡,将來定會名動天下,超凡入聖,不然我便送他一個‘超’字吧。”
“超?馬超,馬超,”馬騰喃喃自語,繼而哈哈大笑起來,看着懷中嬰孩道,“你以後就叫馬超了!”
……
尚雲看到此處,也是心中一動,忍不住欣喜笑起來,再看他懷中嬰兒,隻覺得他眉宇間,英氣猶存,或許正如師父所說,将來定有一番作爲……
蘇墨懷中小怡兒睡到此時,也醒了過來,隻覺得四肢百骸都酥軟無比,看得尚雲尚在身邊,開心笑道,“卻是誰赢了?”
尚雲先是一愣,繼而明白她所言是昨日冰晶樹葉兒一事,于是笑道,“你赢了。”
張怡開心笑起來,道,“那你願賭服輸,日後可得答應爲我做一件事!”
尚雲臉上一僵,心中苦笑到,何時約定的賭約?
但看張怡之時,隻覺得心中一動,忍不住回答她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