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麽,領着尚雲跟在青玄後面。
青玄将兩人引領進自家屋内,吩咐童子在門外候着,自己斟茶倒水,安排兩人席地坐下,這才語重心長地說起來。
“我剛才聽得尚雲這孩子說起事情經過,隻覺得這孩子聰慧過人,心智堅韌,如若能入我丹青一門,想必日後是能夠成大器的。”
尚雲聽到青玄誇贊,心中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趕緊匐在地上拜謝,口中連連“多謝仙人誇獎”,磕頭如搗蒜一般。
青玄捋了捋胡須将他請起說,“你先不必謝我,且聽我把話說完。”
尚雲聽他這樣說,于是正襟危坐,凝神靜候青玄開示。
“我雖然喜歡你這孩子,奈何卻留不得你。”
尚雲聽他這麽一說,心中一陣黯淡,整個人宛如陷入冰窟一般。
“隻因爲你這身上邪火魔痕,”青玄頓了一下,望向張賢說,“七師弟估計也沒有聽說過這術法。隻因爲丹青門避世久遠,這術法又極爲妖邪,天下之大,僅這丹青邪魔一人能用,所以近百年來,也無人能見過。老道今年虛歲一百二十,有幸與師父得見一次,這邪火魔痕,能侵蝕人體,焚燒萬物,是極爲殘忍的殺人之法,但這隻是其一。”
張賢聽青玄所述,與自己所見相同,隻不知道這邪火除了殺人之外還有什麽玄機,于是凝神靜聽青玄後面的話。
“适才聽七師弟所說,尚雲雖然身中這丹青邪火,但是卻被這寒玉卷壓制住。但是這隻是治标不治本,倘若這孩子體内邪火迸發,日後恐怕還是難逃劫難,所以說這裏留不得,他應去往他處。”
尚雲聽到這裏,連忙跪倒在地,磕頭拜道,“尚雲死不足惜,隻望仙人能除去這丹青邪魔,尚家九口人泉下有知,來世結草銜環定将報答仙人。”
“你這孩子!”未等青玄開口,張賢怒而罵道,“你怎能這般不知生命珍貴,此事豈能如此簡單?”
青玄點頭稱是,道,“這丹青邪魔,行蹤詭秘,與我丹青門對峙數百年都未有輸赢,滅他确非一朝一夕之功,不若先保存性命,日後才有希望……”
這希望是什麽,青玄雖未明說,尚雲卻已心知肚明,道人是想讓自己學成歸來再手刃仇人。
念及于此,尚雲感激青玄對他的恩德,于是伏地再拜,“多謝仙人栽培。”
張賢看到此處,隻覺得誠如青玄所說,這孩子少年早慧,确實聰明可人,或許日後真能承襲丹青大業。
“隻不知這他處又是何處?”張賢開口問到。
“涼州境内,有一座山,名喚南屏山,山頂終年積雪,山中有一湖,夏日結冰,而山中寒竹便是作着寒玉卷之物。”
張賢聽他如此說,心中了然,這寒竹既然是用來制作這寒玉卷的,那麽山中必然有陰寒至寶,或許可以化解尚雲身上的丹青邪火。
“張賢明白了,等六位師弟的頭七過完,便帶着尚雲去這玉屏山。”
青玄點點頭,臉上現出一抹欣慰笑容來,“隻可惜要苦了師弟了。”
“尚家對張賢有恩,如今正好報答。”張賢說完,正欲拜别青玄。
剛站起身來,青玄又将他叫住,欲言又止,隻向其招手,示意張賢随他進内堂去。
張賢不知青玄何意,于是對尚雲說到,“你且在此等我。”
尚雲點點頭,伫立在門邊,拱手說,“仙人自便,尚雲會在此等候仙人。”
張賢見這孩子聰明伶俐,也不多說話,随着青玄一同進了内堂。
……
青玄将他拉到一旁,低聲說,“七師弟,剛才在屋外所說并非全部,還有一點,隻能告訴師弟知曉,師弟切勿告訴他人。”
張賢聽他說得嚴重,誠惶誠恐地應道,“不知是何事,師弟定當緘口不言。”
青玄欲言又止,歎了一口氣說,“這邪火侵蝕之人,如若未死,最終會變成丹青邪魔的傀儡,雖在千裏之外,亦能被其感知,所以這孩子雖好,我們卻留不得他。”
張賢聽完,心中駭然,原來青玄擔心之事,并非是這孩子的生死,而是覺得這孩子在丹青門内,如果日後邪火發作,将引來丹青邪魔。
想到這裏,張賢不由得心中火氣,直言道,“大師兄,我丹青門一向以濟世爲懷,拯救蒼生爲己任,豈能因害怕一個丹青邪魔就退避三舍,假若日後他危害世人,難道就任其荼毒生靈不成?大師兄,你難道忘了六位師弟慘死之事不成?”
“七師弟!”青玄詞嚴厲色道,“這話該我問你,你難道忘了六位師弟慘死之事不成?!裴顔師弟天縱英才,師父也曾贊他日後或能接任靈主之位,而六位師弟一起慘死,你想想,這丹青邪魔是何等厲害?”
張賢聽他這麽一說,一時竟啞口無言,低頭沉默不語。
青玄見他臉色暗沉,語氣緩和一些,語重心長說,“倘若師父在門内,我等尚且不懼怕他,但如今,師父不知去何處雲遊,竟然十年未回,倘若這丹青邪魔殺到,且不說丹青門是否會遭受滅頂之災,就算是拼個魚死網破,這衆多師兄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張賢聽到這裏,胸中怒意稍退,轉爲一片迷茫。
青玄見張賢動容,于是又繼續說到,“師父臨走之時,将這丹青門托付于我,便是将這一門三百多人的性命托付于我,我雖有拯救天下蒼生,滅除丹青邪魔之志,卻又無這般能力,現下隻能委曲求全。隻待日後或有一日師父歸來,或有一日出一絕世英才,将這丹青邪魔繩之以法。”
張賢沉默良久,發出一聲歎息,“是張賢錯怪師兄了,張賢将尚雲帶走,日後定當将其培育成才,待他身上丹青邪火散去,再回丹青門來報恩。”
青玄聽他如此說,歎了口氣,伸手來拍了拍張賢的肩膀。
“我看尚雲這孩子,确實聰慧異常,可惜福緣太淺,也不知是否能把他自身劫難度過去。”
……
是夜,尚雲一人獨自卧在房内,難以入眠,雙手撫摸着身上這寒玉卷,隻覺得愁腸百結,思緒萬千。
略閉眼,便是平日裏家庭和睦的景象,父母親人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一般。
“我日後定要将這丹青邪魔碎屍萬段!”尚雲心中暗暗起誓,誰知這心念一動,胸口處的火痕便受着它的催動燃燒起來。
尚雲隻覺得一陣胸口灼燒,仿佛五髒六腑都燒起來一般,忙低頭解開衣帶去看,隻見那火痕從肌膚上浮現出來,宛如一條墨蛇纏繞住自己的身體,暗鱗處隐隐然有火光閃動。
尚雲心道一聲不好,心想自己莫非要命喪于此,掙紮着将這寒玉卷抱緊,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生死關頭之間,隻聽得窗外風動,卻是一名少女爬了進來。
“呀!”那女孩兒發出一聲喊,趕緊從窗戶外跳了進來。
到得眼前一看,尚雲才發現是張怡。
原來是張怡古靈精怪,本來想夜間趁爺爺入睡之時過來用會的一點丹青皮毛調戲尚雲的,誰知道剛跳窗進來卻看到這一幕,一時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尚雲弟弟,你怎麽了?”張怡關心問到。
尚雲此刻聽得這悅耳之聲,再去看張怡俏臉,心中頓時生出一股美好來,隻覺得那火燒之痛也不那麽劇烈了。
不一會兒,這邪火竟奇迹般退了下去,寒玉卷重又泛出一陣寒芒來。
張怡再去摸他額頭之時,隻覺得也不那麽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