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徐徐,嫩綠的青草在陽光照射下,光影逐漸傾斜過去,土壤間的塵粒輕微的顫動,随後劇烈的跳了起來,帶出風聲的馬蹄轟然踏下,無數的塵粒揚上天空,在空氣彌漫開來,陡然間,一匹戰馬奔湧疾馳,從塵埃裏沖了出來。
緊跟在後的,還有數騎迅速穿行而過。
跑在前方的騎士,短衣皮甲,頭頂遮耳的鎖子鐵盔,身材粗矮,身下的戰馬并非高大,飛馳中不斷做出躲避的動作,箭矢貼着他飛去了前面,中途也有同伴與他彙合,娴熟的挽弓、搭箭給予後面追擊的敵人還擊。
拉弓瞄準的視線對面,五名塞留斯人騎兵一字展開,環首刀、長弓,皮甲、馬靴是他們的标準配置,狼騎斥候統領李黑子看了一眼對面羅馬斥候轉身的動作,捏着弓身擡了起來:“散開!”
一字排開的四騎在奔馳中一扯缰繩,陡然轉彎,三支箭矢直接越過他們,插在地上,遠去了後方。這三名羅馬斥候回身抽箭的時候,四名疾馳的狼騎斥候也在轟鳴之中,完成了一條巨大的弧線,爲首的斥候統領搭上一支箭矢,朝已經并行的羅馬斥候擡了起來,口中暴喝:“給我下來!”弦音繃響。
嗖——
黑影穿過煙塵和陽光飛了出去。光幕之中,一名羅馬斥候剛剛抽箭搭上弓弦,脖子陡然傳來劇痛,那是冰冷穿進一片滾熱裏,他發出一聲慘叫,捂着脖子墜落下馬,而發出慘叫的同時,另外兩名羅馬斥候極快拉扯缰繩轉向,低沉短促的話語中,好像做出了什麽決定。
此時,戰馬襲來,其中一名羅馬斥候兇戾的喝聲中,拔出短劍迎了上去,刀劍斬在一起,火星都在鋒口跳出來,咬牙抵開的一瞬,他朝同伴大喊:“走啊!”狼騎斥候再次揮刀劈來,他調轉馬頭,直接将最近的塞留斯人撲下馬背,刀鋒也刺進身體裏,翻滾中鮮血卷出一截,又踉跄站起來,摔得狼狽的狼騎斥候從背後過來,一把摟住他脖子,咧開嘴角露出發黃的牙齒:“你摔疼我了……”刀尖猛的一捅,從後背使勁插了進去,羅馬斥候整個人都在這個過程裏抽搐、發抖。
“.….消息帶…..帶回去…..塞留斯人的騎兵…..在附近…..”
染血的刀身猛的抽出,那斥候劇烈抖動,含血的雙唇張到了極緻,聲音便是戛然而止,愈發暗下來的視線之中,塞留斯人的斥候騎兵已經追了上去,搖晃了一下,身後的人也翻身上馬離開,他邁出兩步仰頭倒了下去。
追擊還在繼續在這片原野上演,不久之後,又與前來彙合的同伴彙合朝本陣狂奔,追擊的敵騎也越來越多,小規模的厮殺一陣,攜帶的情報終于還是帶到了羅馬皇帝的手中。
原本十萬人的軍陣之中,生态、個人意識無比龐大,前線近六萬人投入厮殺,神經都繃緊到了極緻,忽然傳來消息,敵人的中軍不見了,不管是真是假,對于作戰的一方來說,既感到不可思議,也有難以言喻的情緒,恐慌、疑惑多少都會在人的心底泛起漣漪,随後擴散到更遠。
置中陣、後陣的最後四支羅馬軍團,有着拱衛王旗的責任,同樣也是最爲敏感的位置,要不是紀律嚴明,這樣的氣氛下早已動搖起來,靜靜等待,聽着前方的厮殺聲,來自外面的斥候帶着消息傳回,引起稍微的騷動。
“.…..這麽說,塞留斯人的主力并不是消失不見,而是徘徊在我們周圍?”塞維魯将情報傳遞給周圍軍團長,起身讓人取來地圖,仔細的掃過上面标注的戰場四周,眉頭逐漸緊皺:“真是一個聰明的年輕統帥,利用騎兵的靈活,反過來合圍我們,有趣!”
“陛下,戰場那邊是否要收回一兩支軍團?”
“不用…..”老人擺了一下手,但話語随即頓了頓,擡起目光:“.….讓馬其頓軍團撤回來,那邊已經不需要突破了。”他負着手望着傾斜的陽光,深吸了一口氣:“難道那位東方統帥不知道,我還有軍團正在趕來嗎?這樣的包圍就像羊皮一樣薄。”
天光燦爛,一望無垠的原野,無數的戰馬奔湧。
彌漫的塵埃拖出灰色的長龍卷上天空,密密麻麻的騎兵以長列的隊形洶湧推進,不時有數騎脫離出來,協助原野上的斥候,追殺窺探的敵人騎兵,然後又返回奔流的隊伍中,若是有天空視角看下去,縱橫二十裏的巨大戰場四周,呼嘯前行的騎兵首尾相連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圈,偶爾發現有敵人出現,數名、甚至數十騎成小隊的分離出去,驅趕或者射殺對方。
“首領,這樣一來,大秦矮子豈不是被我們圈死在裏面?”李恪提着狼牙棒,染着敵人的鮮血,興奮的騎馬回來。
“不會。”
公孫止勒停絕影,駐馬一塊地勢較高的緩坡,目光凝望戰場:“.…..畢竟他們還有兵馬在外面趕來,而我們人數終究少了一點。”
戰術的使用雖然給對方造成困擾,但公孫止心裏清楚己方的弱點,全殲對方顯然根本做不到的,也考慮到對方還有援兵的存在,眼下這個戰術既可以脫離被圍困的危險,也可以靈活做出調整。
此時,成圓形陣列剛過一個時辰,羅馬那邊的試探已經開始頻繁起來,半個時辰之後,東北方向傳來接敵的消息,一支羅馬雇傭騎兵開始沖擊那邊,與他們交戰的是帕提亞騎兵,水平幾乎是八斤八兩,缺口并沒有被撕開,至此,西北面也傳來戰報,不過突襲的羅馬騎兵這次碰上的是并州、匈奴,兩支騎兵,一千三百多人一炷香的時間就被打殘,甚至被呂布幾乎追殺到他們中軍大營附近。
雖然勝利,收到戰報的公孫止臉上并沒有笑容,望着漸漸發紅的西雲,随後看去東面:“那位皇帝是在試探圓陣每一處的戰鬥力呢,但有什麽意義呢?呵呵……”
可惜的是,這個陣型是不斷移動,就算偶爾休息時,也與之前厮殺過的位置上,敵人又是不同的,這也是讓塞維魯頗爲傷腦的地方。一場戰鬥,實際上更像是下棋,雙方統帥就是執棋子的人,在天黑之前,甚至夜間不斷的落下棋子,試探、攻防交換、聲東擊西,這一連串的交鋒過後,讓上了歲數的塞維魯體力透支,差點昏厥在大帳裏。
下半夜,快要天亮之後,他隻派出殘缺的三支軍團拖住塞留斯人的步卒和貴霜戰象,帶着七支軍團,總計八萬人朝西面突圍,要用數量的優勢砸開一條道路出來。戰事在陽光升上雲間時展開,步卒推進,雇傭蠻騎護着兩翼朝對方奔襲射箭,然而,漢軍騎兵那邊先是射出幾聲響箭,便是拉着羅馬人的騎兵開始騎射,并不與步卒交戰,随後前後兩個方向的鮮卑、匈奴騎兵趕來,大規模的騎戰演變成小規模的混戰,而推進的羅馬步卒方陣始終無法與塞留斯人真正意義上展開對攻,無論怎麽推進,相隔距離始終保持在一定空間裏。
一種望山跑死馬的感覺。
時間接近中午,近八萬人的羅馬軍陣停下休整吃飯,塞維魯也渾身是汗坐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内喝着葡萄酒解渴,現在他基本已經摸清楚了對方這個古怪的戰術,圓圈在不斷移動,他的步卒走到哪裏,對方也跟着在走,沿途樹木、青草都被清除拔掉、踐踏,天空連隻鳥都看不到,唯一能破局的騎兵也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一天下來,三千就折損一半,甚至努米底亞那支黑鬼騎兵被殺的隻剩幾百人,想到那天幾乎快要沖過來的塞留斯騎士,一身火紅披風、金色甲胄、赤紅的戰馬,遠遠看去對方的眼神,簡直讓他感到戰栗。
“停下,傳令下去,就地防守!”塞維魯放下杯盞,忽然意識到什麽,臉上終于有了笑容:“那就換你來攻吧,我不走了。”
…….
流動的騎兵群落。
羅馬的軍陣停止前進的消息傳來,馬背上,公孫止放下水袋,濃眉皺了起來,片刻之後,還是沉沉出了一口氣:“看來塞維魯,還是看出我的弊端,接下來的戰事,有些麻煩了。”
在之前,他已經接到斥候傳來的另一條消息——東北方向,三支帕提亞軍團也在逼近而來。
戰事陡然變成了對峙。
明天可能會更新三章,劇情終于打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