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天氣已經轉涼,棕黃的戰馬跑上高地,雷米達爾斯望着了一眼陰霾的雲層,他的下方三角的旌旗、挂着家族輝飾的标杆延綿而過,一隊隊征募而來的長矛手、徒步弓手在大地上走過,稍遠的方向帕提亞輕騎弓手正在飛奔,浩浩蕩蕩的軍隊,仿佛接連了天地。
軍陣裏面,則是一陣鐵甲騎兵,緩緩推進,一枚枚串起來的圓形家族銘牌在馬臀上搖晃。他們穿着套頭鱗片的頭盔,無袖銅铠,手臂、雙腿覆蓋銅制的疊片,偶爾陽光穿透雲隙照下來,反射出一片片冰冷的金屬光澤——帕提亞貴族重裝騎兵。
整個帕提亞帝國,除了皇帝之外,每個行省總督都有一支由貴族、農奴、雇傭兵組成的衛隊,但規模上并不會太大,遇到外敵入侵發生戰事,城邦下面的部落、平民也會極快做出反應,應募入伍。
作爲尼薩都城總督,雷米達爾斯從接到戰報,再到出兵迎擊可能來犯的強敵,整個人都還在有些恍惚的狀态,對于他來說,羅馬、貴霜入侵他都還能理解,而遠在根本不知道多遠的東方塞留斯人竟然打了過來,還屠掉馬爾吉亞那城,想想都覺得處處透着詭異的氣氛。
軍情來的太快,對方的攻勢也極富有侵略性,在接受到第一批逃出馬爾吉亞那難民後,去往前方的探馬根本不用去找那支侵略者的軍隊,對方絲毫沒有猶豫的朝尼薩直撲而來,而且僅僅隻是兩千騎兵…….
“蔑視我帕提亞?”
雷米達爾斯取下鐵盔拍了拍沾染的灰塵,盔纓晃動間,他目光轉去前方,有兩名騎兵從軍隊側面逆流上來,勒停在褐色的土丘下。其中一名騎兵翻身下馬,快步跑了上來:“總督,已經看到了敵人,還在朝我們靠近。”
“難道兩千人要直沖我四萬軍隊?”雷米達爾斯皺了皺眉,将覆有鱗片的鐵盔按在了頭上,促馬沖下了山丘,邊走邊發下命令:“傳令右方的哈勞五千弓騎剿滅敵人。”
一支兩千人的騎兵撲過來,再是兇悍,總不至于讓四萬帕提亞軍隊一起拉過去,嚴陣以待吧?就算打勝說出去也很丢人。
不久,傳遞命令的号角聲吹響,一支五千人的騎兵從龐大的隊伍中分離出來,去往前方。就在決定一場阻擊的戰争勝利的另一方,轟隆隆的馬蹄聲正疾馳過荒蕪的戈壁,一道道飛馳的身形動如雷霆,偶爾停下休整時,遠遠看見幾支僥幸從馬爾吉亞那逃出來的帕提亞難民,他們已經不屑一顧了。
“起來上馬——”
“斥候傳來消息,前方有安息人的軍隊!”
“這破地方,幾天看不見丁點綠色,這些安息人怎麽活的下去……”
兵卒間持續的交談聲中,紛紛翻上馬背,集結隊形。呂玲绮提着月牙戟手有些微抖,眼神熾熱激動的望向促馬過來的父親:“斥候說有五千騎兵……”
看了女兒一眼,呂布擰緊水袋丢給親兵,附近的并州兒郎們已經集結完畢,他擡起頭,微微暗沉的天色,随後從地上拔出方天畫戟,偏了偏頭:“…..才五千騎?”
“爹爹……兵法上說獅子搏兔,也當須全力。”少女騎馬跟上去,白皙的手指輕輕摳着下巴,望着天空,想要再從腦瓜裏找出一些語句,然後……一揮月牙戟,“管他們多少,先打了再說。”
“哈哈哈,這才是我呂布的女兒!”
威猛的身形發出大笑,一夾馬腹,在赤兔的嘶鳴中,他回頭看向精氣狼煙的并州鐵騎,暴喝:“讓那幫蠻夷看看,什麽才叫騎兵!”
大地之上,總計兩千的鐵騎密密麻麻的奔跑起來,呂玲绮、呂布沖在最前列,身邊有數百名親兵拱衛,一路往預定的前進方向碾過去,巨大的馬蹄轟鳴裏,附近零星的斥候捉對厮殺已經越來越密集。
不過斥候間的勝負并不能決定即将而來的戰事勝負。
又是半裏之後,雙方的軍隊已經進入各自的視野,黑壓壓的一條線已經蔓延而來,快速拉近距離的時候,兩邊都沒有減速的意思。呂布目力極好,一眼看出對方騎兵所穿戴的裝備,頭偏向并馬飛奔的少女:“對方長矛、布衣長褲、背有弓箭,你如何應對?”
呂玲绮緊抿雙唇盯着前方已經不足五百丈的敵人,思索了片刻,揮動月牙戟發出了一條命令。
下一秒,号角吹響。
緊密的陣型在推進中緩緩錯落散開,飛馳的并州鐵騎将長矛挂在馬側,反手取出長弓,對于騎兵應對騎兵,他們有着太多的經驗,往年天下沒有大亂的時候,草原上的匈奴、鮮卑也是他們的敵人之一,天下亂了後,又與北地的狼騎交手過幾次,而面前的敵人,隻能算是勉強騎穩馬背的娃娃罷了。
對面沖鋒而來的帕提亞輕騎有号角的聲音響起來,一張張弓在他們手中斜斜指向天空。呂玲绮緊張的盯着他們手中的動作,幾乎在對方第二聲号角響起的瞬間開口:“左右散開。”
箭矢飛蝗,掠過天空。
在軍陣中心的帕提亞将領哈勞眼皮狂跳:“什麽?!”
泥土在鐵蹄下大片的飛旋四濺,原本就散開的并州鐵騎呈左右拐出了一條弧度,密集的箭矢呯呯呯落在空曠的地面,隻有倒黴沒來得及轉開的幾名并州騎兵被射中一兩箭,翻落下來。呂玲绮回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騎兵,飛馳中擡起了手,而另一邊的呂布也在做着同樣的動作,不多時,迂回兩側做出躲避的兩千鐵騎手中泛起寒光延綿開去,那是映着天光的箭頭搭上了弓弦。
有聲音竭力呐喊而出:“射!”
當第一道弦音在人的手中繃響,緊接着便是弓弦顫動的聲響連成一大片。
嘭…..嘭嘭嘭——
密密麻麻的黑影從兩側飛上天空,然後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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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上的軍隊還在行進。
“我眼皮跳的厲害,總有不詳的預感……”尼薩城總督雷米達爾斯騎馬與親信低聲說了一句,不遠,戰馬嘶鳴聲傳來。
唏律律——
他看過去,一名遠來的斥候帶着傷勢伏在戰馬上朝這邊過來,跑動中直接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差點昏厥過去,随後被人攙扶着靠近總督,他艱難的擡起頭,吞吐一口唾沫,聲音極其虛弱:“…….左翼的斥候遭到襲擊,我們的士兵都被清理……還有一支塞留斯人的前軍。”
“讓我們的勇士好好休息。”雷米達爾斯揮手讓人帶那人下去,揉了揉毛茸茸的長臉,“塞留斯人的軍隊結構是什麽樣的?不是有兩千人在前面嗎?立即派人去查看右翼,看有沒有消息傳達回來。”
看着傳令騎兵離開,他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輕聲低喃:“……總有不好的預感,但願神能保佑雷米達爾斯成功驅趕敵人。”
信息不對等下,他并不知道的他口中所說的塞留斯人,其實有先鋒和前軍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構。
百餘裏外,戰事已分。
春風盡量不在小戰事上拖延,免得閱讀疲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