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火光中,牛蹄擠裂地面,火焰在牛尾、牛臀燃燒,悲鳴嘶吼着洶湧朝前方還亮着燈火的軍營而去,搖曳的火焰在兩百多頭耕牛如火浪般洶湧,狂奔的蹄子踩裂泥土,翻出土渣,大地在這片昏黃裏蘇醒過來。
——轟隆隆的巨大震動,瘋狂翻滾的牛蹄帶着火焰、悲鳴一往無前的撞向那邊高聳而立的營盤轅門。文醜策馬後退,前方數百上千的士兵湧上前,推擠在木欄、轅門後方,他捏着缰繩後退中,大喊:“抵住!!”話語出口的瞬間,火牆洶湧而來,重重的撞在上面。
嘭——
一聲巨大的炸響,碩大的牛頭頂着犄角一頭撞在上面,轅門的門扇轟的往後輕搖,士兵咬牙怒吼擠壓頂回去的同時,更多飛奔的火牛沖撞而來……轟轟轟接連幾聲巨響,一頭頭撞上來的身軀推擠在轅門前,士兵後仰,中間的轅門上,木柱承受不住沖撞的力道,轟的斷裂開來,整扇轅門連帶左右的欄栅一起向後倒塌,躲避不及的士兵直接被砸死。
前排一些火牛煎熬不住火焰的舔舐,硬生生撞死在轅門上,有些在地上悲鳴掙紮,搖搖晃晃從掙紮起來,後排奔來的火牛還在不斷沖上,直接将擁堵的缺口推開,一名站在最前面的冀州士卒想要後撤,然而身後還有許多人在推擠,驚慌的大叫之中,巨大的沖擊力帶着火勢從背後撞過來,他吃痛的瞬間被撞倒在地,沉重的牛身從上面踏了過去,脊骨斷裂塌陷進身體裏,士卒極力的張大嘴,眼睛瞪到了極緻,無法發出一點聲音出來,大量的鮮血堵在喉嚨裏,噴湧而出。
不久,成百的牛蹄蜂湧而至,他的身體卷在蹄下被踩踏的扭曲、四肢盡折、内髒擠的流出一地,瘋狂翻騰的火海湧進軍營,不斷的朝人身上撞過去,一道道點燃火焰的身軀拱翻前方奔逃的冀州士兵,有人轉身揮刀砍在牛頭上被巨大的力道撞的脫手而出,随後被淹沒下去。
一時間,火海般推進來的兩百多頭受驚的耕牛就像一把尖刀捅進了對方的心髒,暗紅的血液和屍體交織在不斷延伸開來,燃燒的火牛也在生命的盡頭倒下,有些撲進帳篷上、拒馬上,火勢漸漸在軍營前面蔓延。
營外的黑暗,公孫止領着七千名白狼騎、并州鐵騎與呂布、趙雲、華雄沖向冀州軍營轅門,身後幽燕五千幽燕步卒緊跟在後方,邁開腳步照着倒塌的轅門殺了進去。
火光、火牛還在朝裏面蔓延,騎兵、步卒的洪流順着沖開的地方席卷而去,擁擠、混亂的人群中,馬延渾渾噩噩的站起來,一撥撥人流從他身側湧過,胸肋的皮甲被牛角劃破,鮮血流淌出來,厮殺蔓延而來時,他吸了一口氣,大喊:“不要亂,組成陣型,把敵人趕出去——”
話語出口,馬蹄聲朝他逼近狂奔,火光搖晃的視線裏,一匹赤紅戰馬風馳電掣的沖來,畫戟揮動将前方兩名奔跑的冀州士兵打飛,對方那座下戰馬嘶鳴咆哮,金鎖獸面吞頭铠在火光裏閃爍出猙獰,猩紅的披風招展,那人的視線看向了馬延,畫戟自手臂中一橫,一勒缰繩,轉來方向的赤兔馬猶如一輛戰車推進而去。
“敵将受死!”
畫戟橫揮,血光噴湧而出。
…….
另一邊,文醜被親衛簇擁着退回到帥帳那邊正組織後營的士兵組建防禦抵抗,隐約聽到馬延的聲音,他朝那邊望了一眼,無數攢動的人頭中,一道高大的身形騎着火紅戰馬越過火光,下一秒,一顆人頭高高的抛了起來,映入眼簾。
“馬延——”
幾近嘶啞的呐喊,文醜雙目布滿血絲,身邊兵卒都還靠過來,組成抵抗的陣列,而那邊自那名将領死後,沖鋒的狼騎在前方突進,步卒在後掩殺護衛後方一步步朝中軍蔓延過去,成千上萬的身影,成千上萬的刀光槍影在推進的鋒線上飛舞劈刺,碎肉、鮮血在身體與身體之間爆裂飛濺。
“推進,不要停下來,跟着騎兵不要掉隊——”
呐喊聲,長刀劈斬,空氣裏彌漫着滲人的血腥味,直往鼻孔裏鑽。曹昂歇斯底裏的怒吼,騎馬領兵沖在步卒前方,側方有幾名冀州士卒組成小陣挺槍刺過來,刀鋒壓着槍頭撥開,另有鐵槍從旁紮進戰馬腹腔,鮮血狂湧流出,戰馬悲鳴一聲,轟然倒地,曹昂滾落地面,幾柄長槍再次釘他之前滾過的地面,片刻,數名幽燕步卒沖上來,撲進人堆。
一道身材魁梧的大漢右手裹着鐵錘沖到這邊,将從地上起來的曹昂護在身後,鐵錘揮舞,轟然一聲巨響狠狠砸在一名冀州士卒腦袋上,頭顱碎裂帶着血漿、腦漿仰倒在地。
“怎麽樣?!”武安國轉身朝他問道。
曹昂抹過臉上的血污,撿起地上掉落的兵器,捏在手中朝前方奔去,露出猙獰:“繼續殺——”
前方突進的騎兵已經飛快的鑿開攔截的人群,以飛快的速度蔓延向中軍大帳,公孫止同樣沖殺在最前列,兩柄彎刀左右劈斬,在一道道身影的腦袋上劃出血線,長兵刺來,在铠甲上發出吱呀的刮擦聲,留下白痕。
自從麾下成軍之後,他已經很少上陣厮殺了,但并不代表他這些年來少了沖殺第一線的勇武,刀光抹過人的頭頂,血線濺到他張開的嘴邊,厲聲大喝:“随我殺過去,拿下文醜腦袋!”
左右,趙雲、呂布甚至華雄護衛在側,帶着騎兵猶如怒潮般鑿去前方組織起來的陣線,金鐵相撞、血肉爆裂的聲響延綿成片,幾乎撼動了倉促搭建的人牆,人的身體一具具的推飛倒進血泊裏,随後墜倒的戰馬也壓了下去。
“…….天下有誰能擋我鐵蹄!”
畫戟探下拒馬,呂布咬牙怒喝,雙臂鼓脹用力向上一挑,将地上的拒馬掀離了原地,砸進後面的人堆中,他目光随後望去帥帳前方騎馬的大将,一夾馬腹,将攔路的人影斬翻,發起沖鋒。
帥帳前,文醜指揮着麾下士卒飛快的湧上,填補空缺,見到前方沖來的一騎,索性放棄了指揮交給副将,一手擡起龜陀重槍,縱馬迎上。
“來啊,呂布——”
“讨死!”
雄渾的聲音暴喝,馬蹄濺過染血的泥土,披風飄在火光裏,一杆畫戟照着對方揮斬而下。那邊沖來的文醜擡手也是一槍刺出,兵器相交,呯的一聲,魁梧壯碩的身軀猛的一震,雙臂肌肉繃緊,奮力壓着對面的畫戟不得寸進半尺。
槍頭摩擦戟枝,擦出火花,呂布雙臂不動,俊偉狂野的臉龐絲毫沒有變化,隻是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冷笑:“就這樣?”話音出口的一瞬,握戟的手陡然一轉,戟耳将槍頭套的死死,粗壯的雙臂猛的發力,甲葉都在震抖,吱嘎的金屬摩擦聲中,直接将文醜手中那柄重槍攪飛。
赤兔突進,半空中的兵器再次呼嘯而來,畫戟的平面狠狠扇在文醜胸口,整個身體“嗚啊!”的慘叫一聲,飛出馬背撞在身後的帥帳支柱上,連帶木柱一起倒塌落地,帥帳也在随後轟然倒下來,煙塵和鋪灑下來帳頂彌漫掩蓋了視野。
戰馬停在原地,披風在帶有血腥的風裏揚起,戟尖垂懸,束發金冠、百花袍的身形掩蓋了附近的火光,将從裏面爬出的文醜在遮在陰影下,這位飛将緩緩擡起畫戟指過去,聲音一字一頓的開口:“你—太—弱。”
“呂……布…..”嘴角帶着血絲,文醜艱難的站起身時,周圍親衛、副将湧了上來将護在身後,有人牽過一匹戰馬:“将軍快走啊!”
身邊的副将大喊着推搡他,将他攙扶上馬,随後拔刀帶着數十人撲了上去,文醜伏在馬背上,眼前巨大的損失已沒有了太多的選擇,局勢已是看的清楚,隻能做出另外的選擇了。
下一秒,文醜帶着剩下百來名親衛朝後方的易縣展開逃亡,他身後,軍營化爲戰場,烈焰吞噬一切,火光中數千騎兵縱橫施虐,對來不及組織抵抗的士兵展開厮殺、沖撞,粘稠的鮮血,将這片大地都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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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陽,韓猛心神不甯的從帳篷裏走出,黑夜上空,月亮隻露出小角,遊動的雲層顯得陰霾。
半月前,自北面潰敗下來的士卒先後收留了一批,也從文醜傳來的消息裏知道,張南戰敗,駐守廣陽的蔣義渠身亡的消息,而從潰兵口中明白,公孫止的騎兵有何等恐怖,當然這些人被打破了膽,自然有誇大的成分,他也不會太當真。
就在數天前,斥候送回的情報,公孫止已率兵抵達巨馬水,他心裏才放松下來,文醜乃是冀州有名大将,武藝不說,領軍也自有一套,性子向來沉穩,韓猛是最清楚的,無論那頭白狼再厲害,應該不會讨到什麽好處,隻要被截下,他也将率兵過去合圍。
不久之後,天也快亮,韓猛決定要第一時間趕去分這份功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