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那麽多,你就不感覺餓?”
“.……呃……光顧着喝酒,忘了吃肉……是開始餓了。”
“……當心把命搭在酒上。”
牆壁上的火把映着牢門口倆人,影子倒斜在地上扭動,典韋摸了摸肚子,裏面傳來細微的咕咕聲,不時看了看閉合的房門,聽到李恪的話語,沉下嗓音:“你别說,聽到子脩出事的消息,我一夜都沒睡好,眼皮一直在跳,好像我也會出事一樣。”
呯——
倆人正說着,裏面傳來杯盞砸在地上的聲響,話語頓時停下來,面面相觑的對視一眼,倒也沒有沖進去的舉動,那個身子虛弱的書生,就算是十個也不是他們首領的對手,自然就沒有進去的必要。
房内,杯盞在人的腳邊轉動,酒水灑了一地,打濕了幹草,高大、豪邁的身形站了起來,走到拱手躬身的青年面前,冰冷的眸子看過對方,負手走動:“僞裝……我手中确實有大秦人的兵甲武器,要僞裝也容易,逼迫各鎮諸侯爲國出力的法子很不錯,可真要動起手來,到時候我且不是給曹司空做了嫁衣,他收回了中原,平定了心懷不軌的諸侯,而……我能得到什麽?”
他目光嚴肅,說到最後,轉過身來望着對面的郭嘉,後者直起身,笑了笑:“都督看似粗豪,心思果然細密。”并不惱怒的說了一句,伸手将地上的杯盞撿起來放好,“卻未聽出嘉另一層含義,這天下打完後,我家主公和不妨與都督一起來一次對賭,赢者登基。”
“簡直兒戲……”公孫止擡了擡手,片刻後,又放下來:“如何賭?”
“自然不會是兒戲般的賭,不如就賭都督與我家主公一路向西攻城拔寨,看誰打下的城池最多,誰将漢旗插的更遠,如何?”
聽到這個賭約,公孫止微微愣了下,若是真是這樣的賭約,說不得加快平定國内後,曹操還是會同意,畢竟他當年的做夢都想做征西将軍,而另外一件事,除典韋、李恪、蹇碩以外,沒人知道他可能還會有一個孩子将在西方出生,若此這般的話,郭嘉設下的這個賭局,曹操其實就已經先輸了一半。
思慮一陣,公孫止點下頭,“好,不過那也是先除袁紹以後再說,不過,那時候希望你還活着。”
郭嘉看了看同意的公孫止,随後笑着拱了拱手:“都督當真快言豪語,若是嘉不先來主公這邊,該是投在都督麾下做事!如此,時辰不早了,嘉還有其餘事要做,先回去處理一下。”
那邊,高大的身影擡手:“我送你。”
拉開房門,二人走出去,踩着地上的幹草,靜谧的環境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輕響,走到狹窄的通道的時,公孫止背負雙手在前面停下腳步,望着前方延綿而去的火盆,“……其實你也知,袁紹一旦敗亡,我就是第二個袁本初了,并、幽乃至遼東幾乎都會在我手中,不僅如此,曹司空麾下的戰馬,也有近半出自草原,一旦起了戰事,你已經預料到一些不好的結果……所以你出此謀劃其實是爲曹操出的緩兵之計。”
“都督說笑了。”郭嘉側身拱手,笑了一下,說道:“嘉不過平庸之輩,哪能預料到往後數年的事情,隻是做一些未雨綢缪的事罷了,嘉是主公的謀士,自該爲主公盡心謀劃,畢竟人無害虎心,虎也會有傷人意,天下之事,容不得馬虎。既然都督已察覺這是緩兵之計,爲何還要與嘉對賭……”
“我公孫止縱橫北地、草原數年,先殺郭緼、步度根,又宰了轲比能和劉虞。”公孫止走出幾步,微微偏過頭看着他:“……你可曾聽過我畏懼不前?”
郭嘉低了低視線,“不曾。”
“不曾那就對了——”
公孫止呼的一下轉身,揮手握拳:“戰争之事,我爲何不敢賭?”
話語豪邁的響起在監牢内。
“當年我從一百來人的馬賊發家,輾轉數年坐擁五郡,擊潰無數的敵人,靠的可不是運氣,那時奉孝還在關門苦讀書籍吧……”嚴肅的目光冷下來,舉在半空的拳頭張開,摟住對方瘦弱的肩膀,使勁的拍了幾下,“.……所以千萬不要因爲你叫郭嘉就可以在我背後施展陰謀詭計……到時候我怕你這身子扛不住。”
公孫止說的這番話裏,多少帶有敲打的意味,間接的提醒這位被譽爲鬼才的青年,之前的伎倆,他都知道,不過是些善意的計策而已,不會放在心上,而這次卻是有些過火了。
“嘉謹記在心。”
“你走吧,此事就暫時擱下,我這人不喜歡被别人算計,大概當年的郭緼之事,讓我如芒在背。”公孫止松開他,在後背推了一下,笑起來:“幸好你不是遇到兩年前的公孫止,否則一刀就把你劈了。”
郭嘉眼皮跳了跳,拱手告辭,他向來無拘無束,放蕩不羁,倒也未遇到過像公孫止這樣的人,有些吃不準對方心裏的想法,既然目的已達到,就沒有必要繼續說下去,拱手道别後,在牢頭的恭送下,走出這裏。
“這個郭奉孝……藏的真深。”公孫止目光又嚴肅了片刻,轉身回去房間,讓典韋、李恪二人進來吃飯,此時小窗外的天色已經大亮,隻是微微的、零零碎碎的東西飄進來,落在他臉上。
“也不知上谷郡那邊如何了……”
十二月初,中原下起比如往年晚了一些的大雪,千片萬片的雪花,從天空飄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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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飄零的雪花早已覆蓋地面、山勢,高高的樹枝上堆積厚厚的雪花,踏踏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過來,樹枝微微的震抖着,雪簌簌的往下掉落,快馬上的身影并不留意這樣的景色,奔過這一段山道後,朝遠方的沮陽城飛馳而去。
已有了擴建趨勢的城池,在風雪裏停歇下來,城外的畜生棚子上面積滿了厚厚一層大雪,冬季的互市也在月初交接完畢,這裏也大多空了下來,看守的商販夥計大多去了城裏暫住,街道上人來人往,置辦年貨的身影擁擠着,偶爾有小撮積雪落進人的頸窩裏,引的那人尖叫,雪天的上谷郡依舊是熱鬧的,似乎并未因爲公孫止被囚許都的事,而人心惶惶。
大雪之中,牛車駛過喧鬧的街道,不久後,在寫有公孫二字的府邸門口緩緩停下,東方勝被攙扶着下車、步入裏面,丫鬟仆人的身影在周圍來去,過了前院,有小孩子的聲音“啊啊啊!”的大叫,蹒跚走在雪上面,去搖晃庭院中一顆像是剛栽下不久的小樹。
簌簌簌……
雪從樹杈上落到虎頭帽上,從未見過大雪的公孫正小臉通紅的在院裏玩耍,小丫鬟香蓮也長高了不少,婷婷玉立的站在旁邊看顧着這位還小的大公子,冷的不停搓手哈氣,肩膀上已堆了不少雪花。
見到東方勝被人攙扶着進來,她笑着跑過去接過對方手中給正兒的禮物,“李先生已經在廳裏了,正與夫人說話呢。”
說完,指了指哪間屋後,轉身小跑到最近的一間房裏,将禮物放了進去,墊着腳放到最顯眼的位置,裏面已堆積如山了,大部分是這兩年受了惠的商人們托人送來的,少部分則是當地世家和官員。
另一邊,東方勝咳嗽着走進大廳,最裏面正交談的李儒和蔡琰望過來,前者笑着起身迎過酸儒将他攙扶坐下,“正說起你呢。”
李儒揮退仆人後,便是說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