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滂沱,嘩嘩的落着,積水攪合了稀泥在填上的壕溝滲透進去,人的腳印在上面走過将土壤踩的更加緊實,屬于羅馬營地的欄栅也被拆除後,立起了一道道插滿頭顱的标識,延綿出數裏。那夜關門放火,堵着營門厮殺的策略奏效後,打到尾聲,總體有大約三千多人的羅馬輔兵和蠻騎投降,這也是面臨一個殺還是留下來用的問題。
密集的雨點落在紙傘上,噼噼啪啪急驟的亂響,公孫止走在濕滑的地上,靴子沾滿了泥濘,随行的李恪撐着傘跟在後面,周圍身着甲胄的近衛狼騎持彎刀負弓跟在左右,頭發濕漉的貼着同樣滿是水漬的臉,不過此刻,他們的目光大多都集中在被繩索捆綁的一堆俘虜上。
公孫止走過跪在雨水中一排排的身影,開口:“聽說大秦人的輔兵挺好用的。”
“他們當中大多出生平民,或奴隸,行軍時運送辎重、修路搭橋、安營紮寨,戰争當中也能協從精銳作戰。”金發的女子目光不時掃過這群俘虜,嘴唇微抖,語速極快的在說,嚴肅的臉上多少有些擔憂,看向公孫止,猶豫了一下,醞釀的話還是說了出來:“……公孫,他們已是你的俘虜,又遠離故鄉,不用擔心逃跑,可以用來做些苦力。”
傘下行走的身影,回頭看了看身後衆将:“你們認爲呢?”
“一些外族人留下來做什麽,咱們大漢有的是人可以用。”典韋揉捏手掌,關節發出咔咔的脆響,“要我看,幹脆一起都殺了。”
右側,趙雲站立雨下,有些冷淡的看着這堆三千多人數量的俘虜,聲音簡單:“……入過漢地,手上都沾了我漢人血。”他目光平和的望向前方背影,“首領……不如都活埋了,省的還要讓弟兄們伸刀。”
“.……我看,還是可以留下。”
“萬一這三千人回了上谷郡,找到機會作亂怎麽辦?”
“說什麽呢,剛剛首領還說了心眼小,容不下……還是都殺了吧。”
細細碎碎的話語讨論中,公孫止揮手讓他們停下聲音,視野順着被捆成一串的羅馬俘虜過去,笑了一下:“我心眼雖小,容下他們還綽綽有餘,一群沒什麽戰力的奴隸,他們要是有膽量作亂,到時候再殺也不遲。”
斯蒂芬妮聽到這裏,松下一口氣。
話語間正說着,遠處,雨簾下兩道騎馬的身影朝這邊過來,見到俘虜堆前的公孫止,其中一個年輕的,臉上還頗有些興奮,随後跳下馬背,踏着雨水跑來。
“這是馬騰的兒子,馬超?”公孫止皺起了眉頭。
不過随後,他也釋然,眼下的時間段裏,馬超似乎也隻是十六七歲的青年人,放到他以前的時空,還隻是上高中的孩子,性子上還沒有達到那個殺的曹操割須棄袍的兇狠程度。
周圍之中,有人見過對方的,便是點了點頭,回應:“是馬孟起。”
“公孫刺史!”
積水在那小将腳下嘩嘩的濺起來,一身銀铠随着大步走動輕微碰撞着,伸出雙臂,來到近前拱手:“西涼馬超,見過刺史!”
見過禮後,性子灑脫不羁的青年将領,随後大大咧咧的說道:“超早在三甫之地就聽過刺史在草原上的威名,聽到我父說起刺史派人過來一起聯合剿塞外之敵,超懇請了父親多時,才得以能過來。”
話語中,馬超臉上不時揚起興奮的神色,這到底是讓公孫止感到一些詫異,對方的表現甚至有些像後世的追星族見到自己的偶像一樣,不過倒也不至于狂熱,隻是說辭上多有興奮的感覺。
“超在家中時,原本也有懷疑刺史麾下騎兵,今日一戰,心裏才知曉竟有如此威力,往後家中還有誰質疑,我一個巴掌扇死他。”
馬超在雨中揮舞手臂,一口氣說了數句,對于證實了公孫止的傳聞後,并不吝啬自己的贊揚和激動。公孫止拍拍對方手臂:“你麾下将士也很厲害,獨自将大秦人的南面封鎖,不讓一人逃脫,你馬家不愧是馬征西的後人。”
“自然厲害!”馬超到底還有少年人的心性,聽到稱贊,便是笑起來,又和公孫止說談了幾句後,就要告辭了:“戰事既然打完,超也該回去給父親複命,往後刺史若是有空,大可來西涼教教超如何運用騎兵。”
“好,待北面安穩後,我也想到西涼看一看。”
“那超就在西涼恭候刺史到來,到時陪同刺史看看西北景色。”說着,他後退兩步,雨中拱起手:“超,告辭——”
話語落下,轉身翻上馬背,揚鞭沖同來的龐德喊道:“走,我們回家了!”後者,也朝對面一行人,拱了拱手,兜轉過馬頭,随馬超一起回到自家隊伍中,軍陣轉向時,馬超轉過頭,望向對面模糊的身影,輕聲對身旁的将領說道:“将來,也要練出一支縱橫西北的騎兵,令明,我一定不會輸給他。”
“末将拭目以待!”龐德對這位少将軍也抱有信心,五千人的隊伍開始從視野中撤走,他看了一眼,打馬去了前方。
“一定不會輸……”
馬超抹過臉上的水漬,輕聲的又重複了一句。
雨還在下,公孫止目送那支西涼軍隊消失在蒙蒙的雨簾裏,轉過頭來掃過一衆俘虜,聲音平靜:“我們也該走了。”勾勾手,去卑過來,他吩咐:“把大秦人的重步清出來,挖個坑埋了。”
周圍衆将聚集,公孫止偏過頭,看着他們,原本嚴肅的神色露出笑容:“戰事結束了,我們也打赢了,弟兄們該是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而我要去匈奴、鮮卑一趟,看看管甯和邴原,你們就先回上谷郡,該吃肉的使勁吃,想喝好酒的,去我府上找蹇管事要,要是還有不知什麽人的想要搗亂、破壞北地,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該怎麽做?”
聽着他的話,衆人齊齊拱手,大聲應和一聲。
七月初,一萬多騎分三個方向踏上了返程的行程,而這裏的消息也在随着時間推移朝南方、東方、甚至西面擴散傳播,等到傳去中原腹地已是七月下旬了。就在各路諸侯驚訝的同時,在西面長安出來的隊伍中,天下将傾的事情正在發生。
然而,公孫止已抵達南匈奴,去卑的地盤上,往後的一些事情也在此行中奠定下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