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敗襲擾居庸關的袁軍之後,襲擾雁門的高幹也跟着退去,并州以北,幽州以西引來短暫的和平,沿着太行八徑的商人平繁的來往于上谷郡、幽、并之間,甚至有人拖兒帶女的開始在此安家,買賣變得火熱。
此時這片地方的人們正處于高昂的士氣當中,去年遷途這裏的黑山百姓在安穩下日子後,開始有許多青壯謀新的出路,如今上谷郡有數支隊伍番号,這也是公孫止後來加上去的,如黑山步騎、幽燕軍、西涼軍、狼騎,以及正在組建白狼義從,除去狼騎和黑山騎是從各軍中挑選會騎馬的精銳士卒外,其餘各處募兵點都人滿爲患。
“.……番号就是一支軍隊的建制。”公孫止和李儒走在城牆上,看着下方各方募兵駐地排起長龍的隊伍,夏日天光刺眼的照過來,前者手按在牆垛上,“必要時,給各支隊伍豎立屬于他們的旗幟,除了漢字旗不變,往後不再舉将領的姓,不然太過容易讓敵人知曉隊伍是由誰在帶領。”
李儒皺着眉:“這樣的變動,會不會讓下面的将領有些不滿,主公,還有一事,就是往後各方将領不得私自募兵,都集中上谷郡,若是戰事吃緊,也會不便。”
“不方便也得方便,起初會不适應,會有怨言,但時間長了就習慣了。”公孫止雙手壓着牆垛,高大的身軀豪邁威武,他望着下方笑起來:“番号旗幟乃是一軍靈魂,士卒才會有歸屬感。”
旋即,他眯起眼,沉下聲音:“.……統一募兵,然後訓練、教育再調撥去地方,也會起到一定防止将來這些将領坐大,畢竟人都有私心,我若在旁還好,若是獨領一方後,難免不會生出其他心思,一個軍隊,上層将領思想複雜,但士卒想法簡單,隻要讓他們歸屬于我,忠的是我公孫止,就算大将有歪心,也不敢輕舉妄動。”
目光看向中年文士,豎起手指。
“不僅如此,随着商人增多,工坊也陸續建起來,這是基礎,往後軍中所需兵器、戰馬、糧秣都要有這邊按人頭供給,兵器和戰馬會給他們配置雙份備用,但糧秣一定要看緊。”
他聲音不高,但語氣堅定,“不是我公孫止苛刻,文優,你看,這邊境,除了九原郡外,都已連在了一起,家業大了,就得小心走每一步,我可不想将來又像當馬賊一樣四處流浪奔波。”
“這就是咱們現在的家啊……也是你李文優的家,踏上了征程就不會有退路了。”
李儒緊抿雙唇點點頭,随後躬身朝旁邊的身影重重拱起手:“主公煞費苦心,爲我等這些沒有退路的人謀一個出身,儒感激不盡。”
“别感激的太早,眼下不過隻是短暫的和平而已。”公孫止将他扶起,“過個幾年說不定就是檢驗我們的時候了,那時候就是面對一個龐然大物,輸了,咱們隻有繼續在草原上奔波搶食。”
燦爛的天光裏,輕風徐徐吹來帶來些許涼爽,城牆下方嘈雜的人聲嗡嗡嗡的傳來,在倆人所在城牆北面,一道快騎踏着塵煙由遠而近,随後入城。
李恪接到這份來自雲中急報,快步跑上城頭交到了公孫止手中,停下繼續說下去的話語,他展開看下去,原本的笑容變得面無表情,縱然心裏做好了會和那支羅馬軍隊打仗的準備,但看完情報的瞬間,心情冷漠了下來。
“主公……那支大秦兵馬與牽将軍他們打起來了?”李儒察覺出公孫止的變化,也大抵猜出了。
“打起來了……”
公孫止将扔下布帛,轉身大步下了城牆,邊走邊對身後的李恪、兩側的傳令親兵,不斷的下達調遣的命令。
“派快馬通知代郡的公孫越、鄒丹領兵駐防定壤,換下離那邊最近的華雄和高升,讓他們先去支援雲中,再派人去狼騎軍營擊鼓聚将,讓閻柔、趙雲領騎兵過來集結,潘鳳、曹昂有傷在身,留守上谷郡,軍師可随一行?”
“儒也想見見大秦軍隊什麽怎樣的模樣。”李儒随他一起上了馬車,他繼續說道:“既然雲中戰事爆發,那麽儒也該遣吏去西涼馬騰那裏走一趟了。”
公孫止握拳跪坐,點了點頭,拉開簾子對傳令兵吩咐:“另外,再通知南匈奴去卑和鎖奴各自五千弓騎,在定壤與我彙合。”
當所有事安排妥當後,他對駕車的士卒說了一聲:“去軍營。”
車轅滾動,朝城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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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邸,屋檐下,蔡琰輕搖着搖籃哼一首曲子哄着兒子安穩的睡下,被解除禁足令的斯蒂芬妮百般無聊的撐着下巴望着那對母子,傑拉德則另一側院中與典韋比拼力氣,片刻後,被扔的撲在地上吃了一嘴灰塵。
咚!
咚咚!
咚咚咚咚——
鼓聲隐約的響起在天空,趴在地上的魁梧身形爬起來,就見對面的巨漢連忙返回屋子取過一對鐵戟,朝院外飛奔。傑拉德連忙跟出來,叫道:“那是什麽聲音?典……韋……跟聲音跑去了。”
蔡琰起身望了碧空一眼,抱過沉睡香甜的孩子,輕聲道:“是要打仗的聲音。”随後,進屋,吩咐一旁打瞌睡的香蓮:“去将夫君出征的甲胄準備好。”
小人兒跑開時,斯蒂芬妮大概也猜出了什麽,朝女子背影拱了拱手,拉着哥哥朝自己一行人坐的院落跑去,大聲嘶喊:“聖城的勇士們,戰争來了——”
遠方,城外閻柔擦拭過了刀鋒,噌的一聲插進刀鞘,将架上的頭盔取下,轉身走向帳簾:“老牽,你可别丢黑山騎的臉啊!”
鐵盔按下頭頂,翻身上馬,望了一眼不遠的一支伏地的黑色惡狼旗幟,閻柔抽響馬鞭:“黑山騎,随我來!”
兩千騎拍響了兵器,緩緩移動着,随後加速沖出駐地,奔馳在原野上,朝最中央的那處巨大軍營過去。
迎面,騎白色戰馬的青年将領提着槍朝他看過來,沉默的點點頭,擡起握槍的手,身後隻有三千左右的騎兵緩緩停下馬蹄,隊形看上去有些淩亂,不過一張張臉上,精氣神飽滿,便是剛剛組建不久的白狼義從。
“趙統領,一起入帳吧。”
牽招作爲老人,但對于這個武藝超群的新晉将領倒也頗爲客氣,趙雲言語較少,拱了拱手後,二人并肩步入大帳内,身着常服的公孫止早已等候多時,見人進來,按按手掌,讓他倆落座。
“前幾日與說過的大秦兵馬入漢地的事,半月前那邊戰事已起,快馬今日才到,牽招的能力我不懷疑,但他們加上郡兵也不過萬人,大秦那邊足有兩萬,對方能長途遠征至此,絕非酒囊飯袋。”
公孫止說話間,嘭的一下拍在桌面:“這場仗原本不想打,但大秦人殺了漢地百姓,濺了漢人的血,我就要讨個公道,關于那支兵馬的裝備、戰法我已有一些了解,路上咱們邊走邊說。”
此時帳簾掀起,兩道身影進來,俱都戎裝,曹昂臉上還有一道傷痕尚未痊愈,他捏着拳頭叫道:“刺史,爲何不讓我去,我還能再戰。”
“兄長,續也要去。”公孫續抱拳上前一步:“驅逐外族,便是父親的宏願,作爲兒子,豈能不理,請兄長成全。”
“公孫續可以去,曹昂必須留下。”公孫止望着他二人,指着曹昂:“你身上傷還未痊愈,又失血過多,再長途跋涉,還沒到地方,你就得體虛而死,遼東那場仗,你打很不錯,我已去信給你父親了,告訴他有一個勇敢的兒子。”
曹昂閉上眼,使勁跺了跺腳,拱手離開,出了帳簾見到旁邊抱着斧頭的潘鳳,瞪他:“你爲何不一起進去。”
“.……做事要動腦子的。”他拍了拍腦袋,“你這樣胡攪蠻纏肯定不行,看我的。”
說着鑽了進去,兩息,又鑽出來,灰頭土臉的看了一眼旁邊身影:“今天我腦子不好使,改日再來。”
此後,倆人還在嘀咕,軍議已經結束,公孫止與衆将出了營帳看他二人時,囑咐他們看好上谷郡,便是乘車回到家中。
公孫止握着蔡琰的手坐在房中,罕見的沉默了許久。
“要出征了。”
“嗯。”她拍拍丈夫的手背。
北方這片天地,醞釀的風暴已經完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