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今日是不會在葛城駐紮,但袁紹意外接到了一年沒見的兒子,破例先行紮營下來,中軍大帳響起持續的對話。
“……熙兒告訴我,你是怎麽從公孫止手中回來的,憑你自己本身想要逃出,爲父不會相信。”
袁熙猶豫了一下:“孩兒是被他放走的……中途公孫止使詐殺了高将軍的副将,孩兒……孩兒被護送着趁亂逃出來。”
“哈哈哈……”
上方傳來笑聲,袁紹拍動長案,像似早已看穿了兒子心中所想那般,點頭:“你沒有因爲丢臉而對爲父說慌,很不錯,你且下去休息,明日一早與張郃一起回邺城吧。”
“父親……不一起回去嗎?”
旁邊,逢紀拱手笑道:“熙公子,既然白狼出來了,此時正是一舉殲滅公孫父子的最好時機,主公自然是以大局爲重,邺城那邊,隻要城未破,就有得打。”
“原來如此,那孩兒先行下去了。”瘦弱的少年終于沒有了膽怯,恢複到彬彬有禮的姿态,朝父親躬身拱手後,慢慢退出大帳。
帳簾微微晃動,待人走後,郭圖、逢紀對視一眼,随即起身拱手:“懇請主公立即反攻易京,公孫父子必然手到擒來!”
袁紹望着他二人,撫須緩緩開口:“确實是好機會,高覽雖然不知能撐多久,但白狼總歸是出現,再困易京,他必然是在城中。”
他說道:“告之全軍,立即拔營北上,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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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京,飄在風裏的旗幟殘缺破爛,自猛烈的攻城後,城牆上士卒憂心忡忡的巡邏,對于未來将要面臨的境地是怎樣的,心裏都是沒底的。
四面受困的遭遇,在他們心底造成巨大的壓力。
趙雲提槍挎劍巡視在城頭,與另一名将領鄒丹碰見,倆人見禮後,吹着清晨的冷風并肩而走,聊一些話語解煩,對于他們這樣的外将而言,沒有一點訊息從内部傳遞出來,心中自然是非常焦慮的。
“……主公一生征戰塞外,勝績無數,性子你我都知曉,如今失利,兄弟慘死,心中必然晦暗苦澀……”
“可若不振作起來,明年開春袁紹整兵又來,光靠剩下的殘兵如何能守住?”趙雲一拳砸在牆垛上,他的這番話,讓旁邊的鄒丹無法接下去。
好在也不需要他接,視野的盡頭,一條黑線,遠遠的自易京西側出現。
鄒丹簡單的呢喃:“這是誰的……兵馬……”
片刻後,馬蹄聲如雷震動大地,趙雲附身朝前探望,城牆靠近那邊的一段轟然爆發開歡呼聲,無數的身影在城頭上奔跑過去,他緊拽着槍身,招呼衆士卒回到自己防禦的位置上,不多時,有人的聲音高聲的呐喊出來:“是援兵來了——”
“是大公子的援兵到了!”
“大公子的騎兵,後面還有數千步卒啊,來人啊,快開城門迎接大公子的兵馬入城——”
振奮人心的消息轉眼間傳至城牆下,興奮奔跑的士卒将這樣的好消息傳遞去城門那邊,大街小巷也在不久後傳遍,原本困守孤城的軍隊舉城呐喊沸騰起來,不少百姓走出家中來到街道上,看着奔馳而過的士卒,不免受到對方喜悅的心情感染,紛紛伸頭踮腳張望城門的方向,想要看看那支軍隊是何模樣。
大量的消息飛遍全城,報着喜訊的士卒跌跌撞撞的跑進府衙,公孫越正爲兄長之事懊惱,陡然聽到自家侄子帶着援軍來了,倒是吓了一跳,随後驚喜的發足狂奔至後院,迎頭撞上人時,也被他甩開,徑直去這喜訊告知公孫瓒。
“兄長——”
他踏入廳堂,臉上難掩喜色,大步朝那邊酗酒的身形過去:“兄長!援兵來了,我們這下可以回去幽州,兄長,你等會兒再喝,到時可以和侄子一起喝個痛快了,快把酒壺放下,咱們一起迎接。”
手伸過去争奪酒壺,被搖晃的身形一把掃開,公孫瓒微紅着眼看着他:“這下大家都高興了……不用你們天天催着……我……我去安穩軍心了吧……”他結結巴巴的說到一半,陡然大笑起來,捂着臉繼續笑道:“我這兒子沒有讓大家失望……快去……快去迎接他,我等會兒就來……免得他生氣跑了……學我丢下你們不管……”
“兄長,你這說的什麽話,你乃衆人之主,侄兒就算再大,可也大不過你這做父親的。”公孫越說了一句,聽到門外的熱鬧喧嘩,拱手:“那弟先去外面招呼侄兒,兄長快些洗把臉,莫要讓侄兒見笑話。”
說完,理了理衣袍,快步朝外面走去。長案上,笑嘻嘻的醉臉收斂起來,搖搖晃晃起身,目光望了一眼外面的門扇後,取過了柱頭上挂着的寶劍,朝後院的廂房走去,時間就像在他身邊變慢了,身邊侍衛、親兵歡呼着從身邊跑過去,沖出院子去迎接那場喜悅。
身影跌跌撞撞的走過長廊、走過屋檐下,最終在一間房門前站定,公孫瓒顫抖的擡起手臂,唰的拔劍劈下去,上面的銅鎖咣當落地,推開門,外面的光芒驅走了屋中的黑暗,一道縮在牆角的婦人驚喜的擡起目光,憔悴的臉上泛起笑容朝這邊快步過來。
“夫君,妾身就知道你會來接……”
話音停了下來,婦人的笑容也停住了……啪......啪……有液體滴落在了地上的聲音,劍尖從背後穿透出來,劉氏顫抖的摸了摸,那是刺眼的紅色,她臉上笑容不改的望着面前的丈夫。
“……夫君……”輕聲的呢喃,身影向後倒了下去。
屍首未及觸地,被公孫瓒抱了起來,放到床榻上,望着褪去血色的婦人,沉默的看了好一陣,随後起身穿起了那套陪伴他半生的铠甲,威嚴的走出。
………
公孫止入城了,除了關押冀州降兵的一千騎兵駐留城外,剩下的随他從城門而入,鐵蹄走在街道上,無數的目光注目過來,對于這個人,幾乎都有耳聞,從草原百騎馬賊起家,一路殺到如今一郡太守的地位,其兇名不僅僅是草原上讓人聞風喪膽,幽燕一帶,劉虞舊部的渲染,也是惡名昭著。
然而,對方眼下的鐵騎入城,每踏出一聲,不少人心頭都在狂跳,畢竟這人兇名在外,說不得發狂大開殺戒。
“這就是我侄兒的騎兵?當真了得……”公孫越已迎出府衙,遠遠看到過來的鐵騎心下有些感概,“當年馬賊起家,我去送兵與他時,就知道我公孫家終于有一個更加了不起的人物。”
“……不過我聽說大公子的騎兵并非一支。”旁邊的長吏關靖開口:“乃是善于長途奔襲的弓騎,眼下這支應不是精銳。”
公孫越雙眼放光,一拳砸在掌心。
“這下發達了——”
不久,騎兵停下來,公孫止下馬,在典韋、李恪數十名親兵拱衛下,龍躍虎步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