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怎會與袁紹兵馬殺起來了。”關羽撫長髯,微阖的雙眼看過那邊,皺起眉頭,“……真莽撞之人。”
“二兄,你還廢什麽話,趕緊過去幫公孫小子,咱們三英今兒還挺有緣分,晚上請他喝酒——”
豹頭環眼的黑漢興奮的吼了一聲,也不等兩位兄長的答話,興奮的将挂着的蛇矛捏在手中,一夾馬腹便是沖了出去,劉備還在猶豫,說了一句:“真是亂來!”拔出雙股劍,“三弟魯莽,切勿有失,我們過去幫忙。”
青袍長髯的身影輕嗯了一聲,随後睜開眼睛。
……
“啊——”
血花濺起,一支槍頭唰的紮進肩甲,張郃痛叫了一聲,棄了鐵槍,反手拔刀朝對面握槍的手臂猛砍。槍身一斜,趙雲躲開那一記刀鋒,手臂往上一挑,銅制肩甲連帶一塊血肉一起翻飛上天空。
馬背上,巨大的疼痛讓張郃翻落下馬背,幾名跟随的冀州親騎連忙上前搶人,此時一匹棗紅戰馬沖殺而來,青龍偃月揮起刀芒——
“将軍換乘我馬!”有人大叫跳下馬背,那邊張郃從地上爬起也不猶豫,忍着劇痛上了戰馬捂着傷口,伏在馬背上回身倉惶逃離,那名步行的親騎持着長槍朝那揮刀的騎士沖過去,刀芒交彙,半截槍身飛抛飛了起來,厚重的刀身劃過人的身體,帶起濃稠的血漿,随後轟的撲倒在地。
刀尖滴過鮮血,馬停了下來,關羽撫須看過那邊白袍小将,颔首點頭:“你武藝甚高,爲何與公孫止厮混,有些屈才。”
趙雲皺起眉頭,對方語氣高傲讓他有些不舒服。離這邊不遠,高覽沖出狼騎的封鎖,帶着人開始後撤時,一道猶如洪流撞上礁石,暴烈的吼聲轟然炸開,黑馬狂奔,蛇矛呼嘯的砸過來。
“前面寬臉賊将,留下命來——”
有親衛縱馬過去攔截,被對方一矛掃飛,速度不減。高覽轉身的一瞬,馬蹄轟的踏過來,蛇矛從上而下的揮砸。
呯的一聲,刺耳的巨響。
蛇矛壓在槍杆上,僅隻是一下,高覽雙臂陡然一沉,戰馬竟硬生生的被對方砸的後退幾步。那頭,持着丈八蛇矛的張飛大張着嘴,連連嘶吼,将雙臂下壓,蛇矛與鐵槍之間吱吱呀呀發出金屬摩擦的吱嘎聲。
高覽咬牙硬撐,手背、額頭青筋鼓漲起來,然而在悍勇、力量上終究不及對方,雙臂還是一點一點的縮回,足下的戰馬也在此時長嘶一聲,吃受不住這樣的力道,朝旁邊轟然倒地,高覽也被摔了出去,幾騎過來搶救,俱都被殺的落下馬背。
“哇啊啊——”
倒地的将領拔劍揮舞格擋刺下來的蛇矛,背靠在地上蹭着走時,肩膀被人拖着快速後撤,乃是一名僥幸沒死的親兵,二人連忙翻身馬背逃走。
張飛大吼:“正殺的痛快,賊将跑什麽——”
持矛就要追擊,被身後趕來的劉備連忙叫住:“翼德,窮寇莫追!當心袁紹援兵過來,速叫上雲長,去見見公孫止。”
“唉——”
馬背上,張飛望着逃遠的敵将,頗爲不爽的歎了一口氣,便是跟着兄長一道返回,此時戰場上已經平靜下來,未死的數百冀州騎兵追着自家主家遠去。剩下的,是戰場上補刀或收刮的身影。
“二兄,剛剛我可看見了,你怎麽不追上那敵将,到手的首級都飛了!”張飛顯然未取過一員将領頭顱,心頭有些惱火。
關羽阖起雙眸,撫須:“那将已受肩傷,若取他性命,勝之不武。”
“迂腐!”張飛暗罵了一句,和他一起朝那邊過去,隻見兄長卻在一員小将面前停下,伸手過去,微笑道:“這位小将軍相貌堂堂,剛才遠處見你武藝了得……”
“雲見過關、張二位英雄!”被眼前這位面相頗有些親和的男人拉手,趙雲連忙掙脫,之前他并未聽說過此人,自然有些抗拒,見到關羽、張飛過來,急忙拱起手:“雲常聞,汜水關下三英戰呂布,今日到是見足了三英,足慰平生。”
那邊,手身過去一半,懸停在中途,頗有些尴尬。張飛卻是哈哈大笑過來:“你這小将面相俊朗,嘴也會說話,不像某些人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
“翼德休要拿你二兄說笑。”順着話語解了尴尬的劉備喝斥一聲,拱手:“平原劉備,見過這位小将軍。”
“不敢,我乃白馬公孫将軍麾下騎都尉,受主公派遣協助大公子。”
“原來如此。”
劉備有些遺憾的點點頭,之前的難堪就像未發生過一般,含笑大步去了前方。夕陽光芒散發餘溫,傷員正被同伴包紮傷口,有的揮起刀向屍體揮砍洩憤。公孫止正在前方喝斥一員頭領,罵的對方低着頭不敢擡起來,周圍另外幾名頭領低頭偷笑。
“……呈匹夫之勇,你是将領若是你死了,麾下的騎兵怎辦?聽誰的?”
“簡直亂來……倘若是我上去厮殺,然後死了!”
周圍偷笑的頭領連忙擡起頭擺手,紛紛嚷道:“使不得,我們死完了,首領也不能上去。”之類的話語,那邊公孫止捏着和他差不多年歲的青年肩膀,眸子兇狠的掃過一群人:“……然後死了,整個隊伍誰來帶?誰來指揮?你們也知道我不能死,難道你們麾下兄弟就想你們死?打仗靠的是你們這些頭領的腦袋,不是手、不是腳,上去拼,拼死了就什麽都沒有……那些保護你的兄弟卻因爲你死了,滾過去給他們磕幾個頭。”
牽招低頭被罵的不敢說話,抹了一下眼上的水滴,咬牙吸了吸鼻子,轉身走開,朝那邊擺放的幾具親兵屍體過去,随後,跪了下來。
男人嗚嗚咽咽的抽泣聲并不好聽,隻是随着晚風飄去遠方。
過來的劉備見到這一幕,心裏微微吃驚,随後笑臉過去,語氣溫和:“公孫賢侄,别來無恙,那日汜水關一見,如今過去兩年,想不到長的如此高大威猛了,伯圭兄真是好福氣啊。”
“……”
公孫止有些無語的看着這個人,之前戰場上他已經注意到了,隻是稍遠,并沒有看清,眼下方才知曉對方是劉備,想來他現在應該還是平原相,不過對于他,公孫止不想深交,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城府太深,更何況他目前處境難堪。
“原來是平原國相……恕公孫無暇他顧,近來與袁紹厮殺,處境堪憂,便是不能多說話了,出手之恩,下次再奉還。”
旋即,上馬拱手一别,朝周圍吩咐:“收拾妥當,立即南下——”
軍令如号聲,騎士翻上馬背辭别永遠閉上眼睛的同伴屍首,朝南而下。劉備負着手頗有些可惜的歎口氣,轉身招手:“趁袁紹沒來,我們也趕緊離開,此處還有好一些傷馬,都一起帶回去。”
“這次還出來對了,獵也打了,還撈了許多馬匹回去,哈哈——”
張飛倒是不介意那群走的匆忙的人,連忙招呼着跟來的數十名親随将那二三十匹馬驅趕回平原。
半途上,一名縣中差役尋找到了他們,低聲道:“國相,北海孔太守有難,派人來我處求援……”
“速速回去。”
劉備低喝一聲,催馬更急了,回到平原縣,見到一名叫太史慈的男子,再到出兵北海已是幾天後的事了。
我們的目光投向南方,瓠子河。
陽光明媚,河水輕柔拍打着岸邊,泛起的浪花濺到了人的步履上,随後走動起來,在沙灘上留下一連串深淺不一的腳印,大量的馬匹俯下脖子飲着河水,不少人影也夾雜其中,甚至有一部分脫去了肮髒的皮襖跳進了淺水中搓洗起來。
河對岸,一彪兵馬早已恭候多時,曹純指着那樹立的曹字大旗,露出久違的笑容,對身旁的人說道:“那是我族兄的兵馬……首領,我們安全了。”
公孫止隻是點點頭,靜靜的走在河岸邊,握過身邊女子的手時,蔡琰靠在他手臂上,輕聲道:“夫君過去曹營,切莫太過收斂,曹孟德在洛陽時,常來家中觀看典籍,妾身對他有所了解的,這人疑心重,若收斂性子反而容易引來不好的事情。”
“好……不過他那邊也在打仗吧……”
“嗯,聽說是青州的黃巾打到兖州了。”
公孫止俯身拾起一塊扁平的石頭,漂在河面上,目光眯了眯:“……或許那裏我可以補充一些士卒。”
不久之後,騎兵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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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吹過數百裏。
夜深下來,曹操研究了一陣地圖,腦子有些昏沉微痛,剛睡下不久,帳外響起腳步聲過來:“主公,子廉來信了。”
能深夜入帳進來的是曹仁,沉穩的面容上有些喜氣,将布絹遞過去。那邊,身影揉着眉心撐起身,伸手接過展開掃了一眼,疲倦一掃而空,光着腳走下地,興奮的走了幾個來回,揚着手中的消息。
“我曹操的冠軍侯來了!”
笑聲震響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