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原野上,稀稀拉拉的箭矢從他們頭頂飛過去,落在後方,帶起人的慘叫聲,戰馬撲在地上。這支落魄奇怪的外來騎兵,有人雙手合十,眼角挂起了淚漬,嚅動的雙唇不停叫着前方女騎士的名字,路途上的追殺,屍體被剝的一幹二淨,這樣的壓力已經讓所有人壓抑了太久,此時有人出手搭救,不少人再也難以控制情緒。
名叫斯蒂芬妮的騎士駐馬觀望,并不敢放松警惕,握着花紋刀小心的舉起手臂上的圓盾,視野之中,這支陡然殺來的草原騎兵自東面襲來,人數也并不多,但極其娴熟的在馬背挽弓射向四散的匈奴人,然而準确度并不高。
狼喉的吹響還在持續,奔馳的戰馬還在加速,這讓女騎士在面甲裏皺眉,“…他們打算沖鋒?”想着時,沖來的騎兵在快要撞上他們幾丈遠的距離,分成了數股,每股一二十人,一部分人挽弓在射箭壓制對方速度,另一部分拔出刀刃快馬從側面貼近過去,撕開對方皮襖砍下馬來。
嗖嗖嗖——
這片空氣裏無數箭矢擦過的輕響,金鳴交擊的聲響在兵器之間碰撞,血花飙飛濺在刀上、馬上、人的臉上,掉下馬背的屍體被被馬蹄踩踏而過,支納罕快速抽箭、搭箭、射出去,一道刀光斬來,急忙用手中短弓格擋,啪嚓一聲,斷裂兩段時,反手拔出腰間的兵器朝另一側劈過去,一道戰馬靠近,刀光遞過來,兩柄刀鋒呯的碰撞,跳出火花。
眼前這支襲擊過來的這夥馬賊,對方全是漢人奴隸、流民組成,去年在草原上殺的血流成河,屠了不少匈奴、鮮卑的小部落,造成不少恐慌,他身在北匈奴也聽聞過一些,傳言說對方的首領身邊常有一頭白色的大狼,又通狼語,這夥馬賊戰術也都通過狼語在戰場傳遞。
往日沒有接觸倒不覺得什麽,然而眼下對方的戰法似乎非常針對匈奴人的打法,将自己這邊吃的死死。
“收攏陣型。”最終他還是忍不住發出了命令。
身後,馬蹄踏過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響,支納罕感到頭皮發麻,一股殺意從後面襲來,反射性的轉身,手臂猛的朝身後砍過去。
寬大的巨劍在半空劃出弧形,便是呯的一聲巨響,重兵轟然壓在單薄的刀刃上,他隻感到握刀的手臂震的發麻,不自覺的向後一沉,那把巨劍猶如一座山,壓着刀刃貼在了他胸口上,巨大的力道将整個身體從馬背上推了下來,翻滾着,然後一名馬賊從側面疾馳而來,刀鋒探出——
支納罕起身,瞳孔陡然縮緊,鋒刃劃過眼簾,視野随後抛上了天空,翻滾起來,仿佛時間都變慢了,自己的部下被一群馬賊追逐着,或中箭,或被側面砍來的刀鋒剁下馬背......然後視線又重重的摔落在草地,彌留的光線内,沾染鮮血的青草上一隻不知名的小蟲在慢慢攀爬……
一切黑了下來,生命落下來帷幕。
……
周圍殺戮停了下來,剩下的匈奴人已經逃竄離開,戰線收攏回來,那名揮劍的大漢也從戰馬上下來,将劍尖插入地面,肩甲的鐵片震抖着,單手捂着胸口向周圍馬賊躬身行了一禮,“吾傑拉德代表聖城感謝東方騎士的相助。”
微風撫動獅鬃一樣的長發,他的話語并未迎來同樣的聲音,低垂的視線中一匹匹戰馬靠攏過來,弓弦吱吱的絞動,對準了他。
“異邦人…”東方勝騎馬在遠處觀望,揮手:“全部帶回去…這些人的甲胄和戰馬倒是不錯,或許首領會喜歡。”
援手陡然變成了敵人,這讓許多安穩下來的外邦騎兵感到不安,好在對方并未放箭處決他們,便是有了回轉的餘地,人群中,那名女騎士望着一支支瞄準過來的箭矢,手甲死死的捏緊花紋刀的一瞬,松開,她知道這群人比剛才的還要兇猛。
她取下插有羽毛的全覆式頭盔,夾在腋下,金色的長發如瀑垂在雙肩,着了縫制的緊身皮褲及腿甲的長腿此時站到了地上,更顯的修長渾圓,白皙的臉上幾縷頭發沾在額前顯得有些疲勞頹廢,淡藍的雙眸帶着淡淡的冰冷望向那邊的書生。
或許是對審美的觀點,周圍倒沒有幾個人覺得這個外邦女人驚豔,頂多就是稀奇。
斯蒂芬妮緩緩阖上雙眼,将手中的刀盾哐當丢在了地上,垂下了頭,聲音有些嘶啞:“…聖城的勇士們,我們……”聲音哽咽,“……回不了家了。”
“帶走——”
東方勝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麽,便是揮了揮手。
……
天光暗下來,越過代郡,北部的鮮卑部落,斑斑點點火光在上萬人的部落鋪展開去,從天空俯瞰而下,數萬人的大型部落,營帳密密麻麻點綴在原野上,昏黃的火光搖曳着人的身影在黑暗中穿行,有人圍着篝火吃着不多的食物,或在衆人的歡呼中載歌載舞。
沿着部落中間空出的筆直道路而去,最中央的巨大帳篷内,氣氛變得肅殺,步度根眯着眼盯着中間的火盆,手指夾着的一把短刀搖搖晃晃。
“那個馬賊頭領是公孫瓒的兒子?”
下方,躬身的仆人點頭:“幽州那邊過來的商人确實這樣說,汜水關前三英戰飛将呂布的威名已經傳開了,也沒聽說公孫瓒否定的消息,想來是真的。”
呼——
短刀嗡的脫手而出,釘在那人腳邊的羊皮毯上立着,吓得對方顫了一下,對面披着狼皮大氅的身形站起來,握緊拳頭:“公孫瓒在右北平壓着轲比能打,我若能拿下公孫瓒的這個兒子,逼他就範,威望自然超過其餘部落大人……部族子民自會來歸附,一掃現在的低迷。”
“而且…”他走過羊毯,從地上拔起短刀,“去年,我小視了此人,吃了大虧,養傷數月,這次順道一并讨回來。”
步度根将手中短刀塞進仆人手裏,“拿去,到周圍部族中去調集人手......把白狼原圍了。”
那人握着刻着精美花紋的短刀,應了一聲,還未走,就聽到咬牙切齒的聲音說了一句:“我要親手在那人身上也射幾箭,心裏方才解恨。”
旋即,一腳嘭的将火盆踢飛出去,帶着火焰灑落半空,落在羊毛毯上,片刻後,整個營地忙碌起來,端着家中食用的水趕來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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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公孫止一行人又走到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