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幾匹快馬,俱都皮襖毛帽,有人快步走上寨子,剩下的人正與守寨的護衛閑聊,言語間多是匈奴語言。
“……南面漢人的京師鬧起來,他們朝廷殺了許多人……人頭能堆起這麽高。”那人誇張的指指旗杆。
“殺的厲害了……漢人皇帝不管管?”
“管什麽…..是個大官握了權柄,皇帝還是一個小孩,有這麽高。”他又往大腿量了一下,認真的點頭。
……
說話的上方,大寨露台上,一名穿皮襖,挂着奢華佩飾的男人坐在匈奴旗下,望着四面圍繞的大山,他名叫栾提于夫羅,南匈奴的右賢王,自去年羌渠被刺身亡後,族中的人并不擁戴他,反而擁立名叫須蔔骨都侯成爲了新單于。
他與兒子劉豹率衆赴漢向皇帝劉宏訴苦,請求援兵幫助他奪回單于位,然而劉宏病重逝世,于夫羅隻得停留在中原等待新皇召見。
初秋時,一個對于他來講的好消息從南匈奴那邊傳來,那位新單于須蔔骨都侯箭瘡複發,幾天就死了,如今單于之位空懸下來,這正是他想要的。
“漢人亂了……”于夫羅一拳砸在手心,然後手掌又狠狠的握緊,捏出汗來。
這樣混亂的時間,他心裏想要趁此機會劫掠一番,然後返回南匈奴收買族人,成爲新單于,隻要集結各部族兵馬,并不怕漢人報複的,甚至還有可能與西匈奴較量,然後合并,重現當初匈奴盛世。
于夫羅想的有些遠了,随後召集兒子劉豹盡起寨中一千餘名匈奴騎兵,離開這座侮辱他的牢籠。
……….
南面,一支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由外入城,城門的士卒悄悄收過遞來的喜錢,同樣也知此乃是大儒蔡邕之婿來迎親了,自不會過多刁難,便是揮手放行進去,高頭大馬上,一身大紅,綢料上繡有雲彩紋理的青年左右拱手感謝。
不久,熱鬧的隊伍進城。
另一邊,蔡府上下結彩,此時的風氣都是奢華鋪張的,就如蔡邕癡迷書卷之人,也破費了一番,來往賓客進門有紅毯而行,頗爲喜慶的剪紙、燈籠挂滿不大的庭院,門口收名帖的管家一個個的唱名。
“司徒黃琬……”
“司空楊彪……”
“周毖…伍瓊…何颙…董卓…哎呦…董太師入府——”聲音在門口陡然拔高響起來。
整個蔡府都開始嘩然…沸騰…然後靜下來,看着門口那獅臉闊鼻,身高肉重的龐大身影帶着手持畫戟的呂布大步走了進來。正應酬談笑的蔡邕連忙上前拱手躬身:“不知太師駕臨,恕罪恕罪。”
“免了,趕緊開席,我肚中甚餓。”董卓徑直走過老人,在上首位端直跪坐下來,閉目不言,周圍大大小小的官員竊竊私語,隻是敢怒不敢言。
不知道什麽時候,吹奏的喜樂漸漸近了,人的聲音在外面歡呼,“來了,來了。”“好俊俏的新郎啊!”“快進去告訴蔡侍中,衛家迎親的來了。”
院中,蔡家族中長輩顫顫巍巍拉過蔡邕,“該讓新娘出來了……别錯過良辰吉日。“
蔡邕點點頭,朝上方大刺刺坐在那裏的最具權利的身影拱手,那邊,催促的揮揮手,蔡邕感激的直起身,連忙讓丫鬟去後院。
院門,白色大馬停蹄,一身大紅雲紋交領長袍的青年抱着一尊銅雁臨門,上前呈過去,這是贽禮,以示将來對新娘的信任和尊重。
在蔡邕收禮後不久,一襲窈窕身影在兩名丫鬟攙扶着,身着紅底緞繡金紋,寬袖窄腰,下身垂地紅色長裙,小腳尖尖不時踢出裙擺,緩緩而來,發髻上珠簾玉冠輕輕搖晃在俏臉前,待近一點,珠簾後面,如玉肌膚透着紅潤,隻是低垂着,讓人看的不是太清楚。
那邊,新郎看了一眼,或許覺得這樣直看不好,便是低下頭。而座上的董卓卻是瞪圓了眼珠,手指撚着須尖,身形動了一動,像是要起來。這邊,蔡邕連忙上前拱手作揖:“太師身份高貴豈能爲小女婚事操心。”
“敗興。”董卓聽到這話,方才意識自己周圍尚有許多賓客,隻得重新坐下來。随後就是一陣套的繁缛禮節,折騰下來已是過去一個時辰了,最後迎親隊伍方才啓程。
衛家乃是河東世家,隻是路途遙遠,顯然不會走上半月,城外靠黃河便是有一處置辦下來的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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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秋涼。
離河陽數十裏的一戶莊子上,握着兵器的屍體碎在院門前,往裏而去猩紅刺目的顔色鋪開,廊下傳來女人嘤嘤的哭聲,十多道男女老少的身影立在那裏垂着頭,帶着肉絲的骨頭啪的落進視線裏。
他們前方,光頭大漢啃着整隻雞,一把大刀就靠在廊柱上,“……咱們過來劫點口糧,不想殺人,你們非要反抗,這下好了,死了有十個護院吧?心不心疼?”
“你們家在方圓百裏是最殷實的人家,要是放在鬧黃巾的時候,連家裏的木頭都能給你啃沒了,我們要你八百人,數日的口糧不多吧?”
高升咀嚼着肥肉喋喋不休的與對方說話、數落,對方家主也隻得小聲期期艾艾的回應。這戶人家大多家畜都被宰殺烤了起來,衆人坐在各處伴着血腥氣大口大口的分食牛羊雞鴨。遠處,一座假山水池邊,公孫止将一隻雞腿遞給對面衣服褴褛的男童。
對方怯生生的不敢接,他的父母大抵是這莊子的家奴,同樣害怕的立在不遠,兩雙擔憂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天光西斜下來時,外面放哨的斥候回來,說河陽官兵已經朝這邊趕來了,這時候公孫止一行人方才上馬離開。高升有些不舍的回望,“首領,還有那麽多……唉,該分給這裏的百姓。”
“你給他們,他們也不敢要。”公孫止搖搖鞭子,“給他們,才是害了他們,會被當作通賊抓起來,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太平的日子留給所有人都不多了。”
旁邊的高升似懂非懂。
可惜說的這些,大概隻有公孫止明白。
“過黃河……”他看着遠方,仿佛隐隐聽到了大河湍急的咆哮。
……
轉眼三日,黃河南岸一處莊子迎來熱鬧。
遠遠的,迎親的隊伍已經出現在了衛莊前方的道路上,相熟的鄉鄰幫忙布置莊子、附近的豪紳、文士衣着光鮮俱都聚在一起恭賀。
“…..大儒之女…真是好福氣啊。”
“聽說琴棋書畫…..持書傳家啊…衛兄真是找了一個好親家。”
“……門當戶對,這親真是結的妙啊!”
站在院門的老人,一身喜慶,聽着旁人友人的賀詞,撫須微笑,望着遠來的隊伍,滿意的點頭。
“父親。”隊伍停下來,馬背上,衛仲道翻身下來,牽着轎中的新娘朝院門迎接的老人拱手,臉上挂着停不下來的笑容。
老人點點頭,從旁人取過一杯酒,“迎門酒先喝了,等會兒行醮子禮。”
周圍有人起哄大喊出聲音。
“以我之見,衛兄是迫不及待想給兒媳賜酒才對。”
挂着珠簾的少女聽到這話,月眉微微皺起來的一瞬,遠處的陽光下,熱鬧的人群聽到馬蹄響起轟鳴,那是轟轟轟震動地面的聲音。
衛家老人正将酒舉過頭頂,目光看了過去,披紅着裙的女子以及衛仲道也回頭看過去,周圍衆人也聽到聲響尋聲看過去。
一支不明來曆的馬隊,在莊子外面的道路上飛馳,正朝這邊而來,天光裏,仿佛有森寒的光芒在反射,然後…..飛了過來。
嗖——
老人手中的酒杯啪的爆開,酒水灑下來的刹那,箭矢嘭的插進門裏,羽箭的一端正嗡嗡的發出顫動。
唏律律——
缰繩猛的勒緊,戰馬嘶鳴人立而起,馬背上,大氅揚起來。
PS:來晚了,今天這章寫的不滿意,因爲太耽擱時間和思維了,因爲漢代的婚禮根本不懂,所以有些是查資料,有些是春風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