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恍惚,公孫止收回目光,翻下馬背,周圍馬賊們圍過來,等他說話。沉默了一陣,他掃過衆人,豎起手指,“……張遼被調走,接替而來的是一個纨绔,這樣的人跑來簡直就送死,這中間有人想弄死我們這幫兄弟。”
“首領的意思是說,那些城中有人想對我們下手?”高升吐了一口唾沫,擦拭着刀口,“那不如咱們喬裝打扮混進城裏,将那太守和他家裏一起宰了。”
“萬一殺錯人怎麽辦?”馬賊中有人說道。
公孫止翻身上馬,目光陰沉:“錯不了,之前我一直在想,那個纨绔如何能接任張遼與我們交易,想來我們觸到了一些人的利益,上書到并州刺史那裏才能調走一個名不經傳的郡吏,除了雁門郡的太守,我還真想不起還會有誰能坐到。”
“既然有人吃掉我們,那就别怪我公孫止反咬一口。”他策過馬頭。
蔚藍的天空朵朵白雲之外有一絲黑雲飄壓了過來。
……
明媚的天空漸漸陰了下來,春天多雨水是常事,陰館的街道上,行人漸少了許多,不久黑雲壓城的過來了,就連孩子也不再往街上竄,少了許多嬉鬧或高聲的呼喊,給人一種蕭條下來的感受。
郭府。
抽發嫩枝的老樹在風裏晃動樹葉,拂過長長高高的屋檐,檐下身影邊走邊交談,說到一些地方,笑聲傳來。
“一幫馬賊,不過如此而已…匹夫之勇,還讓郭太守略施小計,真是費心了。”
郭緼聽到對方的恭維隻是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這樣的人他半生中見過不少,尚未當官之前,,他記得第一次被舉孝廉的前一晚,這樣人的臉孔又會另一番模樣,以及隐藏這些士人胸口裏的人心。
其實對于那夥馬賊,他出于對地方的安全才出手,至于眼前上門的這些鄉紳豪士,不過隻是順水人情而已,畢竟他也是世家裏出來了的。
“費心倒是不至于,護家衛國,乃是我一方父母的職責而已,就如劉幽州所做那樣,對待北方蠻人,盡量撫之,也讓邊境多了一些安甯。”
“哈哈哈……郭太守謙虛了,這樣吧,改日我擺家宴酬謝大人。”那人拱手說起這話不久,天上驚雷炸響,一點點的雨滴落在房檐上,很快織起了雨簾,他告辭一番,便在仆人撐起的紙傘下離去。
郭緼回到房裏,見到兩歲的兒子捂着耳朵跑過來,“爹爹,淮兒害怕。”外面,轟隆一聲驚雷震在房頂上方的天空,吓得孩童縮緊了脖子。
房裏,女婢點燃了燭火,郭緼将兒子拉開一點距離,望着害怕的眸子,“老天爺打雷是打壞人,淮兒是壞人嗎?”
年幼的郭淮搖了搖頭,“我是小孩,沒做過壞事。”
“那老天爺并未降雷打你啊,所以不要害怕知道嗎?”郭緼牽着孩童的小手,緩緩開口,“……還有,淮兒以後不要像爹爹這樣做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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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說話的同時,陰館城内一隊商旅剛好受過檢查進的城裏來,這個雨天裏,街上行人很少,來往的商旅也并不多,這隊商旅便慢騰騰的在前行,觀察周圍,不久與一隊巡街兵丁擦肩而過,在一處酒舍停下。
這些人身懷刀刃、短弓,在北地走動的商販大多都是這樣,守門的兵丁也并不覺得出奇,否則也不會讓他們就這樣進的城裏來。
商隊大概三十人左右,服裝大多都是皮襖,也有部分是長衣,看上去很破舊了,他們坐下後不久,街上一名路人也走了進來,在一個披散發髻的男人側面不着痕迹的坐下。
“戒備松懈。”
“确定?”
“保證萬無一失,對方家裏守衛也并不多,趁着這場大雨一鼓作氣殺進去。”
“這樣最好,外面的兄弟可将馬匹藏匿好,做下事,趁天還沒黑我們就立刻離開。”
“…首領,不等天黑嗎?”
披散頭發的身影,看着郭府的輪廓,一口飲盡杯中的酒,重重的砸在桌上,“沒那時間,殺了人就走。”
……
雨越發下大,嘩嘩作響。
遮掩視線的雨幕裏,郭府後門的家丁打了一個哈欠,這樣的雨天讓人疲懶,地上的濺起的雨水又打濕了褲腿,有些冰冷。他放下手不久,雨幕裏響起噼裏啪啦的腳步聲蔓延過來,家丁的目光望過去,人影憧憧的過來,然後,刀拔出鞘的聲音。
眼眶陡然睜大,張開嘴就要叫出的瞬間,一支羽箭直接從他口中釘了進去,整個向後倒,被釘在了房門上,更多的人影籍着雨聲靠近過來,有人翻牆進去打開了後門,蜂湧着殺了進去,遇人就殺。
有些人尚未反應過來,就被一刀劈死,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一個端着菜碟的女婢剛好從竈房那邊出來,剛轉過廊角,與一夥人撞在一起,下意識的說:“你們是誰…..”刀就轉到她脖子上,抹出一條血線。
“看來主人家正在吃飯……”高升從落在地上的菜碟撿起一片肉放進嘴裏,殘忍的笑了出來。
郭府并不算大,他們一路蔓延的殺過去一半,方才有守衛的家丁發出凄厲的慘叫,引起府中兵丁的注意,然後從各個方向趕過來。
然而這邊,已經知道要殺的人在哪裏,公孫止一行三十多人直接朝那邊推過去,廳堂那邊的門扇打開,一名士卒便見到冒雨沖來的身形目露兇光,轉眼就沖到屋檐下,雨花濺了起來,擡腳就将那名士卒蹬的倒飛回屋裏。
屋内,郭緼下意識的将身邊的不明白發生什麽事的郭淮交給緊張的妻子,低沉喝了一聲:“快走——”旁邊的士兵立刻拉着二人就朝另一扇門跑去,他回頭時,一個高大的身影還滴着雨水的走了進來。
“你們是誰。”郭緼看着充滿暴虐、野性的身軀低聲喊道。
那人噓了一聲,并未回答,而是在他面前坐下來,将刀呯的插進矮幾,從食盤裏取過幾片羊肉,咀嚼在嘴裏。
“這羊肉好吃吧?上面還流着我們兄弟的血呢……”
郭緼這時才反應過來,看着眼前大口大口嚼着羊肉的男人,嚅動嘴唇:“你是公孫止……”
“對。是我。”公孫止舔了舔手指上的油脂,周圍進來的幾名馬賊露出猙獰的笑。
“看來你已經明白過來……想殺我可以…但是本太守明确的告訴你,大漢邊境豈能容忍你一個馬賊縱橫來去……呃啊…”
郭緼沉聲的開口,然而話并未說完,公孫止站起身反手拔出矮幾上的刀刃就劈過去一刀,隻聽噗的一聲,血漿飙射撲在他臉上,人倒了下來,高大的身形走過去蹲下,又是一刀劈在抽搐的身體上,不動了方才收刀。
“殺你,就是要告訴下一任太守,将來這草原上,我公孫止說了算,不服,就吃了你們。”
霎時,頭發甩起水珠,轉身走進雨幕裏,“立刻按計劃撤出城,與外面的兄弟會合。”
電光閃爍伴随雷鳴而來的是殺聲大作。
不久之後。
大雨傾盆,南城門外,一支百人的騎兵入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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