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淩夜進了宮,美人卻是沒帶的,楚雲亦看了一眼,沒發現自己想看的,立刻就問道:“人呢?”
“皇父,人正在閉門思過呢,兒臣總不好自食其言将人帶出來吧。”宇文淩夜笑着道,不等着自家皇父招呼,就已經坐了下來,順手還吃了一塊糕點,芝麻味的,很甜。
“閉門思過?他做錯了什麽?”楚雲亦皺着眉頭問道,心中的想法大概是自家的丫頭又欺負人了。
“甯家不消停,總想着攀附權貴,他算是被連累了吧。”宇文淩夜簡單的解釋了一句,楚雲亦卻立刻懂了。
“他也是身不由己,如若心思是好的,你也要體諒一些,莫要總是欺負人家。”楚雲亦實在是有些不放心自家這個孩子,從小到大都喜歡欺負人,以前的就算了,現在遇到了自己喜歡的,若也總是欺負着,那被她喜歡的人,也有些太過可憐了。
楚雲亦到不是好心的去同情别人,隻是怕那人被欺負慘了,也就再難喜歡上淩夜了,到時候淩夜後悔莫及,可就有些難辦了。
“兒臣懂得,皇父莫要擔心,再說了,兒臣也沒有欺負他,他進了皇女府這麽多天,兒臣可是連碰都沒有碰上幾下呢,談何欺負?”宇文淩夜爲自己叫屈,她就那麽像欺負人的人嗎?她明明很體貼的好吧!
“人碰沒碰,皇父也不可能看着,倒是名分的問題,他進了你的府,你可沒給人家一個說法。”楚雲亦其實是很相信自家孩子的,隻是這孩子學了她母皇,很是高傲,掌控欲強,并不是那種會爲旁人考慮的性子,有些問題他若不提點幾分,這孩子估計連想都不會想到。
宇文淩夜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一副思考的樣子,過了一會才道:“皇父是想讓兒臣娶了他?”她原本也是有過這種想法的,隻是還沒來得及深思,人就已經送到了府上,她也就沒有再想過了。
“難道你不想?”楚雲亦反問道,他并不是想要逼迫淩夜去做什麽事,而是提點幾句,希望淩夜可以自己考慮清楚。
宇文淩夜又想了想,才道:“這個問題兒臣還沒有考慮好,不過皇父放心,兒臣會認真考慮的。”
宇文淩夜的态度很認真,楚雲亦點了點頭,笑着道:“其實皇父對你還是比較放心的,倒是你皇姐她,挺讓人擔心呢。”
“皇父此話何意?這倒是稀奇了呢,從小到大,皇父難道不是應該更擔心兒臣才是嗎?”宇文淩夜語帶驚訝的問道,然後說着說着自己都笑了,要知道宇文淩晨可是皇女典範,從小到大就沒有讓母皇和皇父擔心過,也不知道皇父此時爲何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也知道自己讓人擔心啊。”楚雲亦調侃了宇文淩夜一句,而後才回答道:“你的婚事之所以拖到現在,是因爲你眼光過高,挑來挑去都沒有挑到合适的,又不願意将就,所以你若是真挑到了什麽人,爲父隻有恭喜的份,因爲那一定是你真心喜歡的,但你皇姐不同……”
楚雲亦頓了一下,像是歎氣一般,而後才道:“你皇姐她啊,心中最主要的大概就是國家大事了,至于兒女私情,她也許從未考慮過,就算是現在考慮了,出發點也不是她的感情,所以爲父真的很擔心,她挑來挑去最後卻挑上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到時候就算是夫妻和睦,也會少了許多滋味。”
真正體會過愛情的人,才會深刻的了解到愛情的酸甜苦辣,人若活了一輩子都沒有體驗過這些感覺,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啧啧,皇父很了解皇姐啊,皇姐就是個老古闆,夫妻和睦大概就是她的想法了,說不定還真能找個大家公子回來鎮宅,喜歡不喜歡的,她哪裏會想那麽多呢。”宇文淩夜很是贊同自家父親的話,不過随即便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話說回來,皇父是不是也應該關心一下皇兄的婚姻大事,皇兄的年紀,可真是不小了,再不嫁,可就要嫁不出去了呢。”提到皇兄宇文淩慕,宇文淩夜的語氣中可是多了不少的認真,雖然仍舊帶着一絲調侃的意味,卻也是真真切切的關心。
“天緣大師的話你也不是不知道,爲父倒是擔心,但也不好強求呢。”楚雲亦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就這麽一個兒子,自然是十分關心的,隻是淩慕成年時曾遇到過天緣大師,而天緣大師對淩慕曾說了四個字:姻緣天定!
上天鑄就的姻緣,楚雲亦隻要想想,就覺得自己不該幹涉,而淩慕性子開朗,十分喜歡到各地遊學,他想着“天定”二字,便也真的不幹涉了,反正淩慕是皇子,什麽時候想嫁就什麽時候嫁,有他和天昭以及兩個妹妹在,總會保他一世安康的!
“也是,天緣大師神出鬼沒的,他的話也不好不聽,不過若是因此耽誤了皇兄的大事,哼,兒臣一定要放把火,讓天緣大師瞧瞧本殿的厲害!”宇文淩夜在父親面前,似乎總是顯得有些幼稚。
“不要胡言亂語,你既然答應了要考慮,就回去好好考慮吧,若真是有成婚的意思,皇父定會幫着你好好操辦的。”楚雲亦揮了揮手,十分嫌棄的将宇文淩夜攆走了。
宇文淩夜忙到深夜才回府,回去之後就直奔浴房而去,她有那麽點小潔癖,休息前定要沐浴更衣,隻是當她想找甯昀爲她擦背的時候,卻猛然想起甯昀被罰閉門思過去了,這讓她有種十分古怪的感覺,好像懲罰的不是甯昀,而是她自己一般,怪不舒服的。
“去把甯昀找來,告訴他,閉門思過提前結束了!”宇文淩夜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怎麽會願意因爲别人的過錯而牽連到自己呢,自然是她想做什麽便做什麽了。
甯昀此時已經睡着了,招安敲門的時候,他還有些發懵,聽到是殿下喚他過去,這才清醒過來,立刻起床更衣,快速的打理好自己,匆匆的向浴房走去。
服侍了宇文淩夜幾次,甯昀已經很熟練了,進入到浴房之後,也不需要宇文淩夜吩咐,看她趴在浴桶上,便主動爲她擦背,而宇文淩夜像是睡着了一般,閉着眼睛趴着,沒有動作,也不說話,浴房裏靜悄悄的,甯昀呼吸都放緩了,就怕影響到宇文淩夜。
“你想嫁給本殿嗎?”而就在這片靜默中,宇文淩夜突然開口問道,聲音有些沙啞,語氣也不太認真,聽起來就像是在說笑一般。
但甯昀卻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問懵了,原本還算平靜的心思,瞬間掀起了滔天巨浪,差一點就将他整個人都掀翻了。
“殿下……何出此言?”甯昀穩了穩心神,才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句問話,同時也在心裏努力的告訴自己,不要當真,千萬不要當真,殿下雖然這麽問,但卻也不意味着她就真的願意娶自己,更何況正夫郎是娶,妾侍也是娶,以他的身份,是不該有這種癡心妄想的!
“本殿要了你,自然應該給你個身份,難不成你願意無名無分的跟着本殿?”宇文淩夜其實剛才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皇父說的沒錯,道理也是這麽個道理,她既然要了甯昀,給他個名分也是應該的。
甯昀抿唇不語,覺得這話實在是不好回答,他自然是不願意的,哪怕他心裏對宇文淩夜的感情并不單純,但也不願意像是玩物一般被當成讨好的禮物送到皇女府裏,那種感覺實在是糟糕透了。
“怎麽不回話,舌頭被貓兒咬掉了?”宇文淩夜聽不見回話,有些不悅的問了句。
“甯昀不知道該說什麽。”甯昀決定實話實說,反正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話。
“想怎麽說就怎麽說,你就說想不想嫁給本殿吧?”宇文淩夜有些不耐煩的動了動身子,轉回頭看了甯昀一眼。
甯昀沉默了一瞬間,然後才回答道:“如果殿下願意娶,甯昀自然願意嫁,如果殿下不願意娶,甯昀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讓殿下爲難,這種事,終究是要看殿下您的意思,甯昀的意願并不重要。”
甯昀沒有拒絕,因爲他舍不得拒絕,如果宇文淩夜真的願意娶他,于理智,于感情,他都是願意答應的,畢竟他現在已經入了皇女府,就算是離開,也不可能清清白白的離開,更何況他的心裏早就有了宇文淩夜的影子,能夠嫁給這個人,是他高攀了!
隻是,就算是願意,甯昀的話語中也難免帶出了一絲埋怨,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的意願根本就不重要,不然他又怎麽可能被會送來這裏,又怎麽可能無名無分的在皇女府裏住了這麽久,但凡他的意願有用,他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如此境地。
甯昀不是沒有掙紮過,他很小的時候就被家中的兄弟姐妹欺負,那個時候他還不懂得隐忍的意義,或者說隐忍的還不到位,而當他以爲自己已經隐忍到了一定程度,無法再隐忍的時候,便學會了掙紮,隻是結果如何呢,無非是讓自己落入到更加悲慘的境地,而且不僅是自己,還有被牽連的父親一起。
甯昀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自己八歲的時候,母親不允許他再進宮讀書,他不願意,和母親頂了句嘴,母親大怒,就連父親求情都沒有用,還連累父親和他一起被關進了祀堂,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進,他和父親被放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虛脫了……
“你這是在埋怨本殿?”宇文淩夜的語氣有些危險,她并不喜歡這種指責,哪怕她真的沒有顧及他的意願。
“不,甯昀是在感歎自己的卑微。”甯昀語中帶怨,但卻不覺得自己是在埋怨誰,如果真的要怨,也是怨他自己,怎麽就出生在了甯家,怎麽就是一個不受寵的庶子!
雖然沒被人埋怨,但宇文淩夜的感覺卻更加不好了。
卑微?是她讓他覺得卑微了?一時間,宇文淩夜也沉默了,倒是甯昀再次開口道:“殿下,水快涼了,您要加些熱水嗎?”
“不了,你回去吧。”宇文淩夜冷着聲音道,情緒明顯不太正常。
甯昀以爲宇文淩夜生氣了,想要解釋什麽,卻無從開口,頓了一下,行了個禮,緩步退了出去。
甯昀想,哪怕自己隐忍了這麽多年,卻還是有忍不住的時候,這種言語上的發洩實際上并沒有什麽意義,隻會讓宇文淩夜這位皇女殿下覺得被冒犯罷了,真是太不應該了。
想到這裏,甯昀自嘲的笑了笑,有的人生而尊貴,有的人生而卑微,宇文淩夜屬于前者,而他屬于後者,兩者之間天差地别,任何不該有的奢望,都是對自己的殘忍,也是在嘲笑自己的愚蠢,因爲終究不會實現!
而在甯昀離開之後,宇文淩夜在浴桶裏坐了好一會,直到水溫漸漸變冷,才突然嗤笑了一聲:“切,一個男人罷了,何必那麽在意。”
是啊,一個男人罷了,雖然看上了,但也沒覺得如何,也不過就像是養了個美麗的寵物在身邊,她又何必因爲一個寵物而多費心思。
接下來的幾天,宇文淩夜一直都很忙,她自己的工作原本就不算輕松,現在又加上了屬于宇文淩晨的大部分工作,有時候忙起來連飯都顧不得吃,真是恨不得一天當作兩天用,很多時候忙累了,就直接在宮中休息了,連回府的時間都少了,更不用提見到甯昀了。
宇文淩夜因爲太忙才沒有回府,但這在甯昀看來,卻是因爲生氣才不願意回來見到他,不過轉念一想,卻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這裏是皇女府,宇文淩夜又怎麽會因爲他而不回來呢,他這般想實在是太過自以爲是了,那人不回來,大概是有更好的去處吧,說不定那裏會有更多的美人等着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