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恺略一思忖,便對那人道:“将張真人請至此處。”
張老道突然到來,倒讓他有幾分意外之喜,因爲他想到自己近段時間來的一些疑惑,以這老道遠高于自己的境界修爲,應該能給自己一點指點。
在那人應是離去後,先前的老者也告退離去。
這兩個老者,就是當初與他相鬥的湘西三怪的老大老二,隻有半邊頭發的那個是老大,叫吳害,後來那個是老三,叫吳力,還有一個老二在外辦事,名叫吳能。
這三人不止人長得怪,武功怪,名字也怪,性格一樣怪,也難怪叫湘西三怪。
自那日後,三人就被他收爲己用。
當日因爲他打得興起,沒顧得上“收債”,後來這三怪竟然主動找上自己,說願賭服輸,專門送來賭注,就是他們自身所練的那套奇形吳鈎,名叫“無痕鈎”。
先不說這武功如何,三個怪人的這種千金一諾的品性,倒是讓他大有好感,便起了心思收爲己用。
這三人的武功着實不算差,若隻是一人,也隻是和少林圓字輩弟子差不多,但他們有一套無影無常功,就是那套能三人合擊的武功。
不僅是一套詭異的合擊之術,還能将三人功力疊加,随心所欲融彙一人身上,三人齊上,便是少林三神僧任意一人,恐怕也難勝他三人。
而且詭異難防,比之三神僧更難纏。所以當初花恺首先就将他們擊敗,不是因爲他們太弱,恰恰相反,是他們太難纏。
有此武功,又有這種品性,絕對是可用之人。
原本以爲要費一番心思,但他一開口,三人便答應了,讓他頗爲意外。
也是他想岔了,江湖中人雖多數桀骜不馴,但實際上不也還是肉體凡胎,有幾個人能逃脫名利二字、種種束縛?
那種不食人間煙火、超然世外的不是沒有,塵世中卻難得一見。
書生有言“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放到江湖中人也是一樣,苦練一身武功,爲的是什麽?還不是成名立萬?隻要能滿足人的訴求,爲人效力也是正常。
除了那些名門大派之人,江湖上的那些“遊兵散勇”去給權貴人家做門客的,大有人在。
這三怪也并非淡漠名利之人,花恺與他們相處不久,也知他們個性古怪,比尋常人更渴望得到别人的認可。
這也不是什麽壞事,人要是沒有一點欲求,那這人要麽是仙,要麽是渣。
當然,這也要花恺自己鎮得住人,讓人心服。
他卻不知,三怪之所以這麽輕易答應,最主要還是因爲當日武當一戰,讓他的聲威如日中天,三怪早就對他敬佩不已,又因他當日手下留情,讓三怪心生感激,這三人性格怪異極端,因爲這幾分敬服和感激,一口就答應花恺的招攬,甚至自甘爲仆。
言歸正傳。
二人離去,花恺想了想,來到一處峭直平整的山崖石壁前,抽出采間白虹劍,挽了個劍花,身形微晃,晃出重重虛影。
崖壁之前,頓時人影幢幢,似乎有數十道人影在山壁之上舞動長劍,白虹經天,劍氣縱橫,石壁之上碎石粉塵四射紛飛。
鬥大的文字,一個個行雲流水、鐵劃銀鈎;
一個個手持長劍的人像,寥寥幾劃,卻已形神兼備……
在劍氣激蕩之中,逐一顯現在高達七八丈的巨大崖壁上,如刀刻斧鑿,不多時,石壁上已經密布文字與人像。
履虎尾……
明夷于飛……
鳴鶴在陰……
飛鳥遺音……
翰音于天……
群龍無首……
君子無咎……
……
最後一筆落下,劍氣乍斂,重重人影回歸一人。
“好字!好畫!好劍!”
花恺白虹劍風一歸鞘,便聽一個老邁卻蒼勁雄渾有力的聲音響起。
他也不意外,轉身看向來人。
長須蒼首,龜形鶴背,大耳圓睛,除了武當宗師張三豐,還有誰人?
“想不到小友除了武功劍法如神,于這書畫一道也有如此造詣,真是後生可畏。”
張老道撫須歎道。
“張真人,客套虛言就不說了,真人來得正好,晚輩正好有些疑惑,想向真人求教。”
花恺面帶微笑直接道:“這是晚輩初創的七式劍法,敢請真人一觀,不吝賜教。”
張老道看着他,目泛奇光道:“這門劍法,實可稱當世神劍,放到江湖上,怕是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花小友要老道細看,豈不是讓此神劍外傳?”
“哈哈哈哈,外傳便外傳,就算讓全天下的人都學了去,又如何?我自己所創的劍法,若是别人學去了都能超過我,那我這劍法不練也罷。話又說回來,若有人能青出于藍、推陳出新,也是助我完善此劍,何樂而不爲?”
張老道先是開懷大笑,繼而又唏噓歎道:“哈哈哈,好孩子,好孩子!若天下人都有小友這般豁達,也不緻前人先賢的許多絕學斷絕,如今這天下的武學也不緻如此越來越不濟了。”
他也不是迂腐之人,話落,邁開大步便來到崖壁之前。
先是看右上最先那劍法總綱所在,開聲念道:
“一物從來有一身,
一身還有一乾坤。
能知萬物分六爻,
肯把三才别立根。
天向一中分造化,
人于心上起經綸。
孰敢言道仙勝凡?
道不虛行隻在人……”
“好!好!好!”
張老道再次連連贊歎:“你這劍法,果然是出于三才六爻之道,這七式劍法,囊括《易經》六十四卦之玄奧,實已窮極變化……”
他眼含驚歎,内心實是震驚之極。
如此繁複多變、極盡神妙之劍,竟是眼前這個十幾歲的少年所創,這已經不是驚才絕豔可以形容了。
寥寥七式劍法,盡得《易》之奧妙。
要創出如此劍法,極其深厚廣博的積累與智慧,還有精深的劍法修爲,缺一不可。
常人皓首窮經,或可參透幾分《易》理之妙,但如此一來,又怎能再分心于劍法?若是精研劍法,又哪來精力去研讀經籍?
這少年小小年紀,如此武功修爲已經讓人驚歎,怎的于經籍一道上的造詣也如此精深?
莫不成是生而知之不成?
哪怕張老道沖虛恬淡,萬事難萦于懷,也不免驚得心潮平起。
良久,視線才從石壁移開。
看向花恺撫須微笑:“小友讓老道得觀神劍,老道也有一門武學要讓小友點評一二,雖是未全之功,也或可爲小友一解心中疑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