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振遠現在已經年過半百,當年的理想卻一個沒有實現,他雖然開了一家診所,但規模尚小,還算不上是獸醫院,更何況現在連獸醫診所都難以爲繼了,回頭想想他這輩子也夠失敗的。
至于廣收門徒的事,可以說更是舉步維艱,目前願意跟着他學習中獸醫的,也唯有他的女兒黃曉月,更談不上将中獸醫行業發揚光大了。
更可悲的事,他現在還得跑到林飛的診所混飯吃,越想心中越覺得凄涼。
雖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黃振遠還是将自己年輕時的理想,以及開第一個診所的目标說了出來,雖然現在還沒有實現,以後實現的可能性更小,但至少他曾經追求過。
等年老的時候,回憶自己的一生,至少曾經奮鬥過,在前進的道路上留下了腳步,不至于庸庸碌碌的過完一生。
聽完之後,林飛生出了幾分共鳴感,中獸醫這個行業的确面臨着失傳,想找一個跟自己交流的同行的都難,這也是爲什麽,當初林飛得知對方假冒自己的名聲,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想邀請對方來自己的診所。
林飛的醫術哪怕再好,一個人也不可能撐起一個行業。
黃振遠既然能敞開心扉,将自己年輕時的理想,以及開診所的目标告訴自己,林飛也不會藏着掖着,有一句話說得好,道不同不相爲謀,如果兩個人的理念不一樣,也沒有必要強求在一起工作,當個朋友,偶爾交流一下醫術也是好的。
林飛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我這個人,沒有太大的理想,最開始開診所的目标,主要還是爲了掙錢,我現在就想着,多掙點錢、多點保證,把自己的日子過紅火了,以後診所發展的好,規模壯大了,再考慮将中獸醫發揚光大的事,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沒有小家,又哪來的大家。”
黃振遠露出一抹苦笑,林飛說的很實際,誰開診所最初的目的,不是爲了掙錢。
“林醫生,如果以後診所發展的好,擴大的診所的規模,你會不會爲了經濟效益,引入西方現代獸醫,将診所辦成一個中西醫結合的獸醫院?”黃振遠說道。
雖然林飛剛才也說了,以後有錢了,有能力了,會發揚中獸醫行業,但是,凡是都有個度,黃振遠還是希望問清楚一些。
“不會,挂羊頭賣狗肉的事,我可不幹。”林飛笃定道。
“啥狗肉呀,我剛下鍋煮,你就聞到香味了?”包慶從裏面走了出來,搓了搓手,一臉詫異的問道。
林飛搖頭失笑道:“沒跟你說話。”
“林醫生,如果以後我要是收了徒弟,能讓他在您這裏實習工作嗎?”黃振遠說道。
“當然可以了,我也希望中獸醫行業能夠逐漸壯大,就咱們兩個人,也撐不起這個行業呀。”林飛道。
“那如果有一天,我還想自己開診所單幹,您看……”黃振遠露出一抹爲難之色。
“去留都随您自由,這個可以寫在合同裏。”林飛道。
“行,既然林醫生那麽痛快,我也沒有在扭捏的必要了,以後我老黃,就跟着您幹了。”黃振遠深吸了一口氣。
“哈哈,您能加入我們診所,我真是太高興了,以後多了個同行,可以時常交流一下醫術。”林飛笑道。
“我也很期待呀,能跟林醫生這種名義交流,想來我的醫術,還能更進一步。”黃振遠說道。
兩人的意向達成了一緻,關系也更親近了幾分,聊着聊着,就談起了中獸醫方面的事,兩個人都是有真本事的醫生,平常很少有同行交流,這一溝通,更是感覺相見恨晚。
晚上,四個人就在大廳裏的桌子上,涮起了狗肉火鍋吃,包慶從旁邊的煙酒店弄了兩瓶白酒,衆人一邊吃火鍋、一邊喝酒,氣氛十分的融洽。
等到飯局結束,兩瓶酒喝完了,一鍋狗肉也隻剩骨頭架子了,包慶一邊打飽嗝,一邊喊道:“狗肉香,手藝好,過兩天再宰一隻……”
林飛懶得理會,他也不是虐待狂,不會爲了口腹之欲,到處去追殺流浪狗。
……
“叮鈴鈴……”
翌日清晨,一陣手機鈴聲,猛然将林飛驚醒。
林飛睜開雙眼,腦袋還是有些暈,摸起床頭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是項棟梁的号碼。
林飛揉了揉眼睛,随後摁下接聽鍵,道:“喂,項院長。”
“林子,你在哪呢?”手機裏傳來項棟梁的聲音。
“還睡覺呢,你怎麽這麽早打電話?”林飛問道。
“早?現在都已經九點多了,我都工作了好幾個小時了,你小子還睡懶覺呢。”項棟梁道。
“是嗎?”林飛有些意外,看了一下時間,果然已經九點二十五了,解釋道:“昨天有事,喝了不少的酒,一下子睡過了。”
“你洗漱一下來醫院吧,我在辦公室等你。”林飛道。
“不是今天下午,才給病人複診麽?現在讓我過去,有事?”林飛問道。
“昨天不是說了,想派個醫生,跟着你學習針灸治療法嗎?我先介紹你們認識一下,這樣下午工作起來也更方便。”項棟梁說道。
“多大歲數了,我們倆的關系怎麽論?您可别再給我找個咱們小區的叔叔阿姨,這種徒弟我可不敢教?”林飛笑道。
“孔子不是說過嗎?術業有專攻,能者爲師矣,既然是跟着你學針灸,那就算你半個徒弟,你的擔心不存在,對方歲數也不比你大,你該怎麽教,就怎麽教。”項棟梁說道。
“行,那一會我就趕過去。”林飛道。
“别一會了,趕緊過來吧,都該吃中午飯了。”項棟梁催促道。
林飛沒回答,直接挂斷了手機,打了個哈欠,又躺在了床上,昨天那頓小酒喝美了,今天的身體卻有些不爽利,果然是小酒怡情,大酒傷身呀。
林飛穿上衣服,剛走出自己的卧室,就看到一個灰白色的影子竄了過來,定睛一看,不是汪小飛,是誰?
“二哈,你今天轉性了,大白天的待在家裏幹啥?”林飛問道。
“汪,林老大,我在等你呀。”汪小飛用毛茸茸的大腦袋,蹭了蹭林飛的腿,毛臉上滿是讨好的神色。
“又犯什麽錯了?”林飛道。
“嗷,本汪才沒有犯錯,就是想找你商量點事。”汪小飛叫道。
“說吧。”林飛不以爲意道,随後,向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準備一邊洗漱,一遍聽汪小飛唠叨。
二哈的智商,就相當于幾歲的小孩,你不可能奢望林飛去正兒八經的聽對方談話。
“嗷,林老大,你能不能把昨天做的那個大家夥送給我?”汪小飛叫道。
“大家夥?”林飛愣了一下,随後才反應過來,笑道:“你說的是汽車。”
“汪,就是這個,我也想坐着這個到處跑,這樣沒有你在的時候,我也不會被其他的流浪狗欺負了。”汪小飛叫道。
“哈哈。”林飛笑了笑,道:“就你這智商,我就算把車給了你,你也不會開呀。”
“嗷嗷,你别瞧不起狗,不就是兩隻手握着圓盤盤嗎?我也有爪子,一樣可以。”汪小飛不服氣道。
林飛有些無語,瞪了一眼汪小飛,他都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跟一個狗說開車的事,是自己傻了,還是狗子飄了。
“汪,林老大,你就教給我吧,我也想像你一樣,開着車去壓那些流浪狗,看他們還敢不敢欺負我。”汪小飛伸出兩個毛爪,抱着林飛的小腿。
“二哈,不是我不教你,是你真學不會,你要是怕被流浪狗打,就老老實實的在小區裏玩,别再外面瞎逛遊了。”林飛說道。
“嗷嗷,天天别再小區裏,我都快瘋了。”汪小飛長号了一聲,作爲一隻愛動的哈士奇,它有一種自由的天性。
“那就别惹那些流浪狗,它們很危險的。”林飛勸告道。
“不是我要惹他們,是他們主動要搶我的吃的,還罵我是小家狗。”汪小飛不服氣道。
“那你就把吃的給它們,家裏也不缺那點糧食。”林飛說道。
“嗷,憑什麽,我今天給它們,明天它們還會來欺負我,那怎麽辦?”汪小飛叫道。
林飛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第一次汪小飛乖乖的将食物交出去,别的狗看它好欺負,以後說不定還會天天欺負它。
林飛思索了一番後,道:“這樣吧,我給你準備一些摻了藥的狗糧,一旦吃了就會拉肚子,你自己不要吃,如果有哪個狗欺負你,像你索要吃的,你就給了它,等嘗到了厲害,下次就沒有狗,敢搶你的吃的了。”
“嗷嗷,林老大,你說的是什麽意思?”汪小飛撓了撓頭,似懂非懂的叫道。
林飛有些無語,也不知自己這麽做,是對還是錯,好在一些瀉藥吃不死狗,也不怕汪小飛鬧出什麽大事,哪怕是它自己誤食了,最多也就是拉幾天肚子,腿軟幾天而已。
林飛耐下心思,将自己的想法,慢慢的解釋給汪小飛聽,過了幾分鍾之後,汪小飛好不容易才聽懂了,兩個狗眼瞪的滾圓,閃閃發光,叫道:“林老大,你快點給我弄吃了會拉肚子的狗糧,我自己絕對不吃,以後哪個狗敢搶我吃的,我就将那些狗糧給他們!”
聽到汪小飛終于弄懂了,林飛才笑了笑說道:“等着吧,晚上給你弄。”
林飛這麽做,不光是在幫着汪小飛,還讓他有一種超然物外的感覺,他能夠跟犬類溝通,而智商和生命層次完全碾壓犬類,就像是上帝在指引着自己的信徒打敗它的敵人,這種感覺十分的奇妙。
随後,林飛又莞爾一笑,這種想法不過一閃而逝,他要真是沉醉于此,那才真是活到狗身上了……
林飛洗漱之後,才覺得清醒了不少,從鍋裏拿出一個母親留下的包子,一邊吃,一邊走,不緊不慢、晃晃悠悠的走向了春城市人民醫院。
林飛這幾天經常去醫院,爲了不引起别人的懷疑,林飛盡量低調一些,盡可能少的碰到醫院的熟人,這一路上躲躲藏藏,就跟打遊擊戰一般,不禁心生幾分感慨,這年頭,想掙點錢,真不容易呀。
林飛到了辦公室,隻有項棟梁一個人,問過之後才知道,醫院裏又來了很多禽流感病人,人手根本不夠,汪月霞也去幫忙了,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項棟梁的表情有些嚴肅。
“林子,治療進程還得加快呀,隻有早點确定你的治療方法有足夠高的成功率,才能夠用在更多的患者身上,否則,恐怕真會出大亂子了。”項棟梁感慨道。
“聽說,春城附近很多養雞場的雞都被殺光了。”林飛說道。
“何止是春城,大半個滇省的雞都被殺光了,不光是雞,鴨子、鵝、鴿子,所有帶毛帶翅膀的,隻要不是國家保護級的,都殺的差不多了。”項棟梁歎了一口氣。
“那衛生部派的專家組,有沒有什麽進展。”林飛說道。
“專家組的同志,已經開展了研究工作,目前還沒有什麽太大的進展。”項棟梁說道。
“如果我的治療方法可行,咱們醫院再推廣的時候,會不會受到專家組的阻撓?”林飛說道。
“這個你就别擔心了,我們院領導會跟專家組溝通的。”項棟梁沒有透露更多,而是話鋒一轉道:“你目前的任務,就是以最快的方式去治療其餘四個禽流感患者,隻要那四個禽流感患者能夠痊愈,就能證明你的治療方法是有效的。”
“張海燕呢?今天病情有反複嗎?”林飛說道。
“從檢查結果來看,一切正常。”項棟梁說道。
“那今天,我可沒有理由,再阻止人家出院了。”林飛道。
“這個,我會派人去跟她溝通,畢竟她是第一個痊愈的禽流感患者,意義重大。”項棟梁說道。
“行吧。”林飛聳聳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懶得多問。
“林子,跟你學習針灸治療法的人我已經找到了,一會就能過來,你看今天下午複診的時候,你能不能給那其餘的四個禽流感患者,也都進行針灸治療。”項棟梁提議道。
“項院長,您想累死我呀。”林飛露出一抹苦笑道:“我的針灸方法是很累人的,給張海燕使用,是看她可憐,想要急着回去看孩子,如果每個人都用針灸的方法治療,他們的病沒有治好,我就累死了。”
林飛給張海燕使用針灸的方法治療,不光是覺得對方可憐,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林飛想要先治好一個禽流感患者,讓春城市人民醫院吃顆定心丸,對他更多一些信心,這樣才能更加從容的治療其他的禽流感患者。
“我知道你辛苦,所以才派人跟你學習,等對方學會了針灸,就可以交給更多的人,你也不用出面,也不擔心被太多人看到暴露,這樣既安全,也能讓更多的禽流感患者接受針灸治療,豈不是一舉兩得。”項棟梁說道。
“您想的是好,關鍵是怕他學不會。”林飛道。
“你放心,我找的這個人,也是學中醫的,有多年的針灸經驗,隻要你肯教,對方一定學得會。”項棟梁說道。
“行呀,那你叫來吧,先認識一下。”林飛說道。
“就等你這句話呢。”項棟梁笑了笑,随後,拿着手機到一旁,撥打了一通電話。
挂斷手機,項棟梁笑呵呵的說道:“等會吧,一會就到。”
林飛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靜靜的等候。
倒是項棟梁的嘴一直沒停,一邊給林飛講,現在禽流感病症的嚴重,以及上級領導的重視,還旁敲側擊的告誡林飛不要藏私,一定要好好的教授針灸治療法。
“咚咚咚……”沒過多久,外面響起一陣敲門聲。
“呼……”林飛長處了一口氣,暗道,總算不會再唠叨了。
“應該是我給你找的徒弟來了。”項棟梁打趣了一句,道:“進來吧。”
“咯吱……”一聲,門從外面打開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
林飛扭頭望去,有些意外,來人他居然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