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此次物業風波的關鍵人物,保安副隊長肖金順正躺在床上喃喃自語着,神情平淡,卻猶如魔怔般的說着一些詭異話,雙手則已經被繩子綁在了扶手架上。
“給他注射了鎮定劑,但沒過一會就醒來了,跟發了精神病似的。”
透過觀察窗,沈一弦陰沉着臉解釋道:“差點釀成大禍,你是沒看見,當時這家夥操起花盆就往那個醫生的頭上砸過去,腦袋開了瓢,縫了十來針,還引起了腦震蕩。”
宋世誠瞄了幾眼,問道:“不可能無緣無故傷人吧?”
沈一弦雙手環抱着酥胸,沉默了一會,淡淡道:“他說那個醫生毀了他一輩子……那個醫生,其實不是我們醫院的,是青茂旗下其他醫療機構送來進修的,這個肖金順,曾在他手裏接受過鼻腔手術,出了嚴重的醫療事故。”
宋世誠皺皺眉:“鼻腔手術的事故能毀人一輩子?而且瞧着這人挺正常的,之前我也探視過,似乎沒什麽要命的病疾?”
“那個病疾表面看不出來,但對當事人來說,确實挺要命的。”沈一弦扭頭沖一旁的醫生道:“林醫生,你來解釋一下吧,那什麽空鼻症我也不是太清楚。”
林醫生點點頭,講述道:“空鼻症,簡單點來說,是由于鼻甲過分切除導緻的一種後果嚴重的并發症,經我們的檢查,這個肖金順的鼻中隔已經被切除掉了,這會導緻吸入的空氣沒法預熱,進而刺激呼吸道,加上缺少了分泌腺,鼻腔幹燥,會讓神經感覺異常……這感覺,就好像每一口呼吸,都有針紮在腦袋裏!”
“這病治不好?”宋世誠質問道。
林醫生黯然搖頭。
宋世誠的眼中寒芒一閃,低聲道:“草菅人命!”
雖然他對這些醫學專業不太懂,但聽到這裏,也大緻明白了原委。
敢情是肖金順因爲先前被那個無良醫生切掉了鼻中隔,此次意外撞見,方才怒火攻心、喪失理智,做出了極端行徑!
而且,這個極端行徑還是挺能讓人理解的!
雖說針沒紮在自己身上,但稍微試想一下,每一次呼吸,腦袋都會劇烈刺痛,這滋味是何等的生不如死?!
最恐怖的是,這病症還根本無法治愈!
這不是毀人一輩子是什麽?!
“别用這種憤世嫉俗的語氣對着我,雖說我們青茂時常會賺一些黑心錢,但旗下正規的機構,還不至于貪這點麻煩錢。”沈一弦不以爲然的哼了聲。
“你剛不是還說那無良醫生是從其他分部派來進修的嘛。”
“對啊,但你難道忘了,青茂旗下的醫療機構又不是都歸我這邊管的。”
聞言,宋世誠恍然大悟。
雖說青茂集團的醫療機構遍布全國各地,但性質其實并不一緻,通俗點解釋,大部分是直營店模式,還有一些,則隻是挂牌的加盟店!
稍微懂點商業常識的人都該明白,一般來說,任何商業機構的直營店大多會比較規範,而加盟店……不是一竿子全打翻,但大部分都相對比較混亂,除了象征性的接受上級監管,日常經營上完全是我行我素,奔着盈利最大化去,品牌名譽什麽都是次要。
說起來,這也是青茂集團遺留至今的曆史問題了。
當初沈國濤太急于求成了,爲了把品牌做強最大,短時間把大批宗族乃至鄉人的醫療機構統統并入青茂集團,軟硬兼施的手段下,必然存在着不少妥協。
而加盟店模式,也是照顧到一些抵觸情緒濃重、或實力強大的股東,哪怕都挂着一塊牌子,卻讓他們繼續享有自主權,就好比某特區政府。
“那你這邊是準備怎麽處理?”畢竟肖金順現在還是風華員工,宋世誠總不能置之不理。
“沒法處理,隻能和稀泥。”
沈一弦顯然不願背這黑鍋,沒好氣道:“那醫療機構是我三叔公他們家的,本來就是硬茬子,幹這種事也不是三兩次了,據我了解,先前肖金順也去鬧過,還找了衛計委和仲裁機構,結果那邊直接把責任醫生給解雇就敷衍過去了,至于賠償,對普通人來說,這種民事訴訟拖都能人拖死掉,頂多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回頭讓那邊賠些錢吧,但前提是,這個肖金順肯簽和解協議……我奉勸你還是讓人給做做工作息事甯人了吧,他剛剛的行爲夠得上刑事傷人罪了,以我三叔公那些人的作風,沒把人折騰死算仁慈的了。”
“你們青茂就打算一直藏污納垢下去了?”宋世誠譏笑道,至于那個被解雇的無良醫生爲什麽還能堂而皇之的繼續行醫,他都懶得細想了。
“很多時候,再看不慣的東西我也得看。”沈大小姐眼一斜、颌一擡:“就好比你喽。”
“那我真要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寬容了。”宋世誠打趣道,随即略顯正色:“不過,你繼續寬容着你三叔公那些人,未必是好事。”
沈一弦妙目一冷,先揮手屏退了林醫生,然後陰着俏臉道:“我做夢都想把這群狗賊掃地出門,可惜時機沒成熟。”
“很多時機,是得靠人催熟的。”宋世誠當機立斷:“這一回,你幫了我一把,投桃報李,那位三叔公交給我處理,我保證,過不久他會老實巴交的退出青茂。”
“你又有什麽損招了?”沈一弦芳容一凜,驚疑之際,透露出幾分意動。
俗話說,兩害相權取其輕,現階段,宋家對她暫時已經沒什麽威脅了,反倒是以三叔公爲首的集團元老,一直步步緊逼,讓她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她恨不得立刻鏟除這群亂臣賊子,無論是自己動手,還是假他人之手!
“先留點懸念,現在,你盡快幫我搜集一些材料。”宋世誠一貫的愛故弄玄虛,然後在沈一弦激憤的目光中,忽然将頭湊到了她的耳畔。
“你做什麽?”沈一弦下意識的挪開了一步。
“交代事而已,别緊張。”宋大少繼續貼上去。
沈一弦有極度的潔癖,尤其是男人,見狀,隻能繃緊了嬌軀,讓宋世誠的話語随着鼻息拂進了耳蝸,隻是,本是晶瑩玉潤的耳垂,不免微微紅了一下。
好在,等聽清宋世誠的要求,她的情緒立時變得凝重了起來,遲疑不決道:“你打算這麽整三叔公他們?有用麽?而且你這麽胡來的話,我們青茂也很可能被殃及!”
“事在人爲,不試試,就真連一絲半點的機會都沒了!”宋世誠道:“再說了,既然要清理門戶,還一味愛惜羽毛就太矯情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家爲了拿回風華,都不惜眼巴巴看着大廈将傾了,你是個很聰明的女人,隻需稍微審時度勢一下,就該明白,适當付出點代價,換回青茂未來數年乃至數十年的太平盛世,是多劃算的一筆買賣!”
見沈一弦咬着櫻唇、猶豫不決,宋世誠冷笑道:“你該不會還打算去請示過你父親再決斷吧?如果是這樣,我的大姨子,你接下來就得重蹈你妹妹的覆轍,成爲兩頭遭殃的受氣包!這輩子都得活得束手束腳、忍氣吞聲!”
“别拿我跟她比!”沈一弦氣不打一處來,不僅是無法容忍被這位前任未婚夫看輕,更難以忍受宋大少一再拿自己和妹妹相提并論,這對于一向傲嬌的沈大小姐,簡直是赤果果的羞辱!
“我就是我,論玩狠的,我從不會輸給任何人!包括你!”
“不錯!要的就是這股氣勢!”
宋世誠難得贊揚了這腹黑女一把,“你該清楚,你爸和許多家鄉人都有一個通病,太重視宗族觀念了,雖然這是你們青茂崛起的基石,但在這年代早已該釘進棺材裏了,現在你爸不行了,你不止得挑起大梁,還得在趁機會樹立自己的威信,錯過了,這輩子你都擺脫不了任人擺布的下場!”
“不用你來提醒!”沈一弦一撇嘴,但内心深處,卻認可了宋世誠的谏言。
宗族壓迫、重男輕女,這一切,她都受夠了,她也明白,若想擺脫這些桎梏,就得掌控大權,成爲名副其實的弦女王!
達成了合作協議,宋世誠忽的想起了什麽,道:“對了,你三叔公的兒子,知道下落麽?”
三叔公的兒子,沈國雄,和許仲軒類似,由于涉嫌操控人體器官買賣大案,早已潛逃離境了。
“不知道,但可以知道。”沈一弦蛾眉一挑,不鹹不淡道:“你該不會想拿他當籌碼,威脅三叔公就範吧?奉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吧,他人現在潛逃去了美國,過得逍遙快活,哪怕告密給警方去抓捕,也奈何不了,别忘了,美國跟咱們可沒引渡協議。”
“這就不容你操心了,隻需要幫我找到他所在的城市就行了。”宋世誠顯得智珠在握。
沈一弦實在受不了這家夥每每愛吊人胃口的臭毛病,更看不慣他那一幅牛逼哄哄的臭嘴臉,正想再旁敲側擊一番,病房内忽然爆發出激烈的嘶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