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嬌不要着急,我不是懷疑你爸爸,我隻是奇怪那韓碧茹爲何要指認你爸爸。看來事情恐怕并不像想象中那麽簡單,後面恐怕還有什麽人在指使或者脅迫,否則韓碧茹幹嘛要指認你爸爸呢?”夏雲傑扭頭看了韓雪嬌一樣,寬慰道。
“對,對,一定是有人指使或者脅迫她的。爲了這件事,我和媽媽也特意去找了她還有她父母親,求她不要誣陷我爸爸,可她們總是回避。”韓雪嬌聞言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氣,急忙連連點頭道。
“這就對了,如果真是你爸幹的壞事,被害人還有她的家人恨不得沖到你們家去痛罵你們,又哪會回避,顯然是心中有愧。”夏雲傑聞言點了點頭道。
“謝謝老師。可是那也沒用啊,這個案子我爸已經自己承認了,法院也已經判定,而且現在都已經過去了五年,連韓碧茹一家人搬到哪裏去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就算知道,她當初既然指認我爸,現在又怎麽會反口呢?就算反口,又有誰還會幫我們翻案,難道他們還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不成?”韓雪嬌見夏雲傑至始至終站在她爸這邊說話,心中很是感激,不過感激之後卻是深深的無奈。
她還有她的家人親戚不過都隻是平頭小老百姓,當年都沒辦法翻案,如今案子判了都已經過去了五年,難道還有可能再翻案不成?而且她媽這五年下來,哪年沒去反應問題,可又有誰曾理過她?今天更是因爲去縣公安局反應問題而住進了醫院,至于究竟什麽原因,雖然她二叔和二嬸都說隻是跌了一跤,不過韓雪嬌卻不相信她媽媽會無緣無故跌倒,多半還是在公安局受到了一些推擠導緻的。
“雪嬌你這思想有些過于悲觀了,社會雖然有它的陰暗一面,但總體是好的,而且我們的司法制度也在不斷完善,隻要有證據能證明你爸是冤枉的,我想政府的司法機關總會給你父親翻案,還你父親一個清白。”夏雲傑雖然也知道現在在一些地方确實存在着一些黑暗面,但身爲老師見自己的學生對社會抱着如此一個悲觀的态度,還是覺得有必要糾正,有必要讓她樹立樂觀向上的思想觀念。
“不可能的老師,我們無官無職,誰會在乎我們?更别說以前辦理我爸這個案子的警察如今已經是縣公安局副局長,你說,他會允許翻案嗎?我現在已經不奢求還我爸清白了,我現在隻希望将來有一天跟着老師您學得一手好醫術,好讓别人不敢再小瞧嘲笑我們,讓我們家重新在别人面前擡起頭來,讓我爸從監獄裏出來的時候,看到我能夠感到欣慰。”韓雪嬌并沒有因爲夏雲傑的勸告就改變了她悲觀的态度和觀點。
“不,你爸那種情況畢竟隻是個例,你要相信朗朗乾坤之下,正義終究是要勝利的,這跟官不官沒有什麽關系,這是司法公正的問題。”雖然夏雲傑心裏其實也比較認同韓雪嬌的論斷,畢竟一個案子已經過去了五年,而且當初辦案的人員如今又升任爲了縣公安局副局長,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普通老百姓想翻案難如登天,不過身爲教書育人的老師,夏雲傑卻還是盡自己的努力向自己的學生灌輸社會美好正義的一面。
見導師堅持己見,看着那張年輕而白淨的臉,韓雪嬌不知道自己應該敬佩這樣的老師,還是該笑他天真,書生氣。
不過不管怎麽看待眼前這位醫術高明卻似乎又在社會閱曆上顯得幼稚天真的導師,既然他堅持己見,既然他是老師,韓雪嬌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而不是繼續反駁。
韓雪嬌沉默了,而夏雲傑因爲不知道在這樣活生生的殘酷事實面前,該如何教導學生應該對社會充滿美好希望,最終也沉默了下來,而林卓言因爲口吃的緣故就更不會輕易開口,一時間,車内的氣氛變得有些悶起來。
希望這次不用動用秦岚的關系,也不用動用自己特殊的能力,感受到車内的沉悶,感受到韓雪嬌無聲的堅持,夏雲傑心裏深深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這個希望實現的可能性很小,但他還是決定堅持一下,他不想讓自己的學生看到的總是社會不好的一面,希望她能看到社會美好正義的一面,其實夏雲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否則他一個電話打給秦岚甚至江南省的省委書記趙興軍就是了,又何需親自跑一趟文永縣呢?
東通市就連着江州市,白色的寶馬轎車在高速上一路奔馳,還沒到中午就開到了文永縣的高速出口。
進了文永縣,韓雪嬌的情緒明顯有些不穩定,有不安擔心也有着急。
“不要擔心,不要着急,老師會幫你的。”夏雲傑見韓雪嬌情緒不穩定,柔聲寬慰道。
韓雪嬌終究還隻是個學生,見夏雲傑這樣說,心裏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依靠,緊張的情緒松弛了下來。
“謝謝老師。”韓雪嬌面露感激之色道。
……
文永縣人民醫院,是文永縣最好也是最大的醫院。
骨傷科重症室,韓雪嬌的母親韋婉秋此時正靜靜地躺在雪白的床單上,五十歲不到的她,如果是保養好的女人,此時依舊能散發出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迷人味道,不過韋婉秋卻是已經白了半邊的頭發,皮膚幹瘦,看起來猶如六七十歲的老人。
眼淚順着已經滿是皺紋的眼角滾落下來,濕透了雪白的枕頭巾,卻不是因爲疼痛,而是因爲屈辱,因爲再一次的無功而返。
對于這種肉體上的疼痛韋婉秋已經無所謂了,如果不是因爲女兒還沒出嫁,還在讀書,她其實都已經想到了自殺。
那種被人指指點點的滋味屈辱,那種甚至被親人也瞧不起的滋味,那種摯愛的人不在身邊卻含冤在監獄裏蹲着的滋味,如果不是親身經曆,别人是很難理解那種痛苦。
“二叔我沒用,又連累你了。”病房門被推開,見是韓耀川進來,韋婉秋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一臉内疚地對韓耀川說道。
農村裏人樸實,對丈夫弟弟的稱呼還是按着以前的傳統,跟着子女叫。不像現在城裏人或者年輕人,已經習慣了直接叫名字。
“你要真覺得連累我們,以後就不要再去做這種傻事。你看看現在整得,你讓我們怎麽辦?把你扔在醫院不管嗎?耀川肯定不同意,可要管,醫療費用呢?服侍你的人呢?”陳東梅卻沒等丈夫開口,已經接過話來說道。
“東梅,你亂說什麽!沒看到嫂子現在傷得躺在床上嗎?”韓耀川聞言不禁生氣道。
“二叔,你别說東梅了。東梅她已經很好了,不好的是我。是我沒用,是我連累了你們。二叔,你把我們家的老房子給賣了吧,我們欠你們的已經太多了,你們也要生活,而且立志現在讀書也需要錢。”韋婉秋見因爲自己的事情韓耀川責備他的妻子,不禁又是内疚又是着急道。
“大嫂,房子的事情你就别說了。房子賣了,等哥回來他住哪裏?難道讓他從牢房一出來,卻發現連自己的房子都沒了嗎?這讓我做弟弟的臉面往哪擱。再說立志這孩子要是能跟雪嬌一樣用功肯讀書,我就算再苦再累也會供他讀下去,可這小子根本就不是個讀書的料,今年死活不肯再去讀書,現在已經在鎮裏打工,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了,所以你不用擔心這個。”韓耀川見嫂子提到要賣房子的事情,不禁吓了一跳,急忙道。
“掙錢養活自己?哼,就在小飯店裏給人洗刷盤子,一個月能有多少錢?再不想個辦法,使點錢讓他找個稍微體面點的工作,我看以後連找對象都是個問題!”本來聽到嫂子說要賣房子,陳東梅眼睛還亮了亮,但見丈夫馬上推掉,陳東梅想起這些日子的艱辛,忍不住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也難怪陳東梅生氣,人畢竟是有私心的,而身爲一個女人,跟韓家本來就沒有血緣關系,她考慮的更多的自然是自己的家庭。
事實上,相對于其他親戚,陳東梅算是非常好了。
“啊,立志已經辍學打工啦!這怎麽行,他今年才十八歲呢!不行,二叔,不管如何不能耽誤了孩子,不能讓他在小飯店裏給人刷洗盤子,要讓他去學一門技術,以後找對象也容易一些啊。”韋婉秋着急道。
他們家跟韓耀川的家本來就格外親,韓立志這孩子韋婉秋也一直當自己家的孩子來看待,如今聽說他十九歲就辍學打工,心裏真是又急又如刀割,她知道韓立志這麽早辍學打工,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他們家連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