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碼是陌生的号碼,看不出任何名堂來,但張天合心裏總有那麽一絲隐隐不安。
沒道理,對方在明知道自己身份的前提下,還敢這麽牛氣啊可以劉一維的身份若說有比他這個副縣長身份還尊貴的朋友,同樣也沒道理。
“不就一個電話号碼,一個名不經傳的老師嗎?有什麽好研究的,你不打我來打難道還怕了他不成?”金明美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見丈夫趕到之後又疑神疑鬼的,終于氣得一把奪過他手中寫有電話号碼的紙張,然後一邊說着一邊掏出手機就撥了出去。
“老師?那年輕人也是一名老師?”張天合發現自己似乎徹底被搞糊塗了
自己在倉北縣可是還分管着教育一塊的副縣長,竟然還有老師敢打自己的老婆?恐怕不是自己聽錯了,就是對方腦子進水了。
“是的張縣長,他确實說自己是一名老師,而且看年紀應該也就小學老師。至于哪所學校,我就不知道了,我從來沒見過他。”孫校長苦笑着回道,事實上,他也同樣一腦子的疑惑。
“還是小學老師?”張天合聞言微微一怔,随即就徹底放下了心來。
不管是什麽老師,隻要是老師,張天合還真不需要顧忌什麽,所以本來見金明美搶了紙張撥打電話,張天合還有點猶豫要不要攔着,如今也就随她去了
江州市市委大樓,市委書記辦公室。
時間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不過馮正誠還在忙碌着處理文件。
馮正誠一直是位有着極強政治抱負的官員,但官場就像一座金字塔,越往上越難,說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也絲毫不爲過。馮正誠在三十八歲時當上了市委書記,在江南省乃至全國絕對也算得上是位年輕的廳級于部,是非常不容易的。但官到了廳級,要想再上前一步,其中涉及的就不僅僅是個人能力,還有背景,上級領導賞識等等各方面交錯在一起的複雜因素。
馮正誠的能力肯定是有的,人也正如他爸給他取的名字一樣正直誠實,而他的家庭背景相對于普通人而言也是非常強大了,在他仕途的起步階段,升遷之所以很快,除了他的從政治理能力,不能否認他的家庭背景幫了他不少忙。但到了副廳級别時,馮正誠基本上就很難再從他家裏借到任何助力,到了廳級,尤其市委書記這個階段,家庭背景對于馮正誠而言基本上已經沒什麽用了。相反,反倒是他這個市委書記的身份給他父親臉上添了許多光,以至于他爸退休之後,在江州大學還有着讓學校領導敬仰的威望,當然這其中也跟馮文博本身醫術高明有着很大一部分關系。
總之,到了市委書記這個階段,别看馮正誠年紀還輕,但如果沒有意外,實際上他仕途十有八九已經達到了巅峰。馮正誠自己其實也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去年江南省空出一個省委常委的位置時,很多人都在活動,馮正誠卻沒有。一方面固然跟他父親從小教育塑就的正直性格有關系,不願意跑官要官,而另外一個主要原因則是馮正誠已經看到自己的仕途已經達到了巅峰,至少最近幾年是絕不可能再有突破,就算去跑,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既然如此還不如不跑。但就在這個時候,夏雲傑出現了。
馮正誠不僅一下子晉升爲江南省最年輕的省委常委,副部級于部,而且仕途變得一片光明。馮正誠很清楚,隻要叔爺在的一天,隻要自己的表現不讓叔爺失望,省委常委絕不是他仕途上的終點,而是他仕途上的一個新的起點所以自從當上了省委常委兼江州市市委書記之後,馮正誠不僅沒有驕傲自滿,反倒越發珍惜這個機會,也越發覺得自己肩膀上責任重大,在工作上兢兢業業,如履薄冰,沒敢有半點放松大意。
現在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但馮正誠還在繼續工作,這對于他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
正處理着文件,馮正誠私人在用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這個号碼知道的人很少,一般很少會響,所以手機一響起來,馮正誠很快就放下手頭的工作,拿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的号碼,這讓馮正誠看了後不禁微微一怔。
一般情況下,知道打這個号碼的人,馮正誠也肯定知道對方的号碼,像今天這樣顯示的是個陌生号碼卻極爲少見。
不過馮正誠還是接了起來。
“小子别嚣張,有種你就呆在劉一維家别……”電話一被接起來,有了丈夫撐腰的金明美便破口罵道。
顯然,剛才夏雲傑的話沒說詳細,不管是孫校長還是金明美都認爲夏雲傑留的是他自己的号碼。
“你是哪裏?”馮正誠見自己一接起電話,對方就破口罵人,臉色不禁微微一沉,原本認爲是對方打錯電話,想直接挂掉,但因爲這個号碼比較特殊,最終做事沉穩的馮正誠還是多問了一句。
久居上位,馮正誠聲音穩重渾厚中透着一絲威嚴,金明美被他這麽一打斷,不禁一愣,脫口道:“我是倉北縣的,你不是那個臭小子?”
“倉北縣”馮正誠拿着電話的手微微抖了一個。
掌門師叔的事情,在他沒開口的前提下,馮文博是從來不敢插手,但掌門師叔就在江州大學中醫學院上班,他工作上的一些情況,馮文博還是知道的,其中也包括他帶學生去倉北縣臨床實習的事情。
馮正誠現在最關注的人便是叔爺,有時回家跟父母親一起吃飯,自然要問起叔爺的情況,所以馮正誠對夏雲傑在中醫學院的工作情況也是清楚的,所以一聽到“倉北縣”這三個字,就馬上聯想到了夏雲傑,并意識到對方恐怕并沒有打錯電話。
“你是哪位?你口中罵的人是不是一位姓夏的年輕人?是不是他把我的号碼留給你的?”馮正誠沉聲問道。
“這麽說來你認識那個姓夏的臭小子了那正好,你告訴他,今天這件事不會就這樣算了,有種讓他呆在劉一維家别走,老娘我現在就……”金明美雖然覺得電話那頭的聲音透着一絲不尋常,不過在倉北縣她向來驕橫慣了,倒也沒往深處去想,見電話沒打錯,馬上又恢複了嚣張的态度。
“放肆,你知不知道我是誰?”馮正誠見電話沒打錯,又見金明美罵的是自己的叔爺,自然火帽三丈,沒等金明美把後面的話說完,便怒斥道。
“我管你是誰?反正你給我告訴那個姓夏的……”金明美想都沒想便張口頂了回去。
“我是馮正誠”馮正誠知道跟一個潑婦講不清楚,于脆直接報出自己的名字。
倉北縣隸屬江州市管轄,一般情況下,他這個江州市市委書記的名字,很多人還是知道的。
“我呸,你說你叫馮正誠老娘我就怕了?你以爲你是市委書記嗎?”金明美身爲副縣長的老婆,當然是聽過江州市第一把手的名字,聞言想都沒想脫口就罵道。
“我就是”馮正誠還真被金明美給氣得差點要笑了,這種沒腦子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我呸,市委書記,吓誰呢你于嘛不說自己是省委書記啊”金明美當然不相信馮正誠的話,聞言再次毫不猶豫地脫口嘲諷譏笑道。
這也不怪金明美,馮正誠可不僅僅隻是江州市市委書記,一把手,他還是省委常委,是真正的省委領導,副部級于部。像他這樣的高官,就憑夏雲傑那個小年輕,教書郎又怎麽可能認識?更别說随手留的就是他的電話号碼。
其實别說金明美不信,邊上的張天合、孫校長他們都不信,所以張天合見妻子好幾次提到市委書記,也隻是當笑話在邊上聽着,并沒有火燎火急地去搶電話。
“你丈夫叫什麽名字?”饒是馮正誠身爲省委領導,遇到金明美這種女人也是無可奈何,好在他腦子好使,馬上想到了這女人家裏應該有背景。
“我老公叫張天合,怎麽有沒有聽過?”金明美得意洋洋地回道。
“張天合?倉北縣的副縣長?他在不在,你叫他接電話。”馮正誠聞言想了想,臉色一沉說道,聲音中透着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氣。
到了現在,以馮正誠的閱曆和智商,當然不難大緻猜測出肯定是金明美仗着丈夫是倉北縣的副縣長仗勢欺人,他叔爺不屑跟這種人計較,再加上剛好對方的丈夫是他管轄的官員,于脆直接把這個皮球踢給了他,讓他這個市委書記來處理。
甚至往更深一點層次去思考,很有可能是叔爺對他這個市委書記并不是很滿意,所以借這件事情給他敲個警鍾,要他加強于部隊伍的管理,把工作做得更好。
“你,您真是市委書記馮……”見馮正誠一語道破丈夫的官職,而且緊接着說出來的話又透着一絲不容人置疑的調調,金明美終于意識到了一絲不尋常,有點不安地問道。
“是不是,你讓張天合接電話不就知道了”馮正誠直接打斷道。
金明美聽到這話握着手機的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臉色變得有點蒼白起來,剛想把手機遞給張天合,張天合已經伸手一把奪了過去。
他從妻子說話的語氣,還有表情的變化,也開始意識到事情透着一絲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