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馮文博既然已經入了巫鹹門,也就是巫鹹門的弟子,夏雲傑身爲一門之主,卻是不好再跟他客氣,聞言便松了手,隻是看着滿頭銀發的馮教授,想起自己要叫他名字,他卻要叫自己師叔,卻又感到渾身的不自在。
馮文博身爲老師本就看重尊師重教之道,而中醫也曆來重師門傳承,所以突然冒出來這麽一位小師叔,馮文博倒沒覺得有什麽不自然,相反他心裏還很興奮很激動。畢竟眼前這位可是師祖的關門弟子,年紀雖小,指不定卻有一身巫門真本事。就算沒有什麽真本事,但師祖既然是正常死亡,總會在去世之前把一些本門“秘籍”什麽的傳給他,以免道統失傳。不像他父親,死得突然,什麽都沒留下,以至于他這個巫鹹門弟子除了會點醫術,連最基本的巫門術法都不會。所以夏雲傑一松手,馮文博馬上又道:“師叔您稍等,我先給您找些換洗的衣服。等您沖完澡後,我們再詳聊。”
“這樣也好,那有勞你了。”夏雲傑點點頭,很想端出點門主的架勢,隻是到了最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句客氣話。
“師叔您客氣了。”馮文博急忙回了一句,然後便滿心歡喜地匆匆到樓上給夏雲傑翻找換洗的衣服。
不消片刻,馮文博便捧了一堆衣褲還有浴巾之類東西下來,然後把夏雲傑引到浴室門口,本準備親自把這些東西給放好,不過夏雲傑已經搶着拿了過去。
“内褲是新的,那些衣褲還有浴巾都是我兒子的,不過都是幹淨的,師叔您将就着先用着,有什麽需要您叫我。”馮文博見狀也隻好随夏雲傑的意思,在門口說了一兩句之後,便轉身回到客廳等着。
馮文博兒子的身高應該跟夏雲傑差不多,不過體型卻應該比他大一些,所以衣褲給夏雲傑穿除了稍微寬松一些,長短倒是差不多,而且那些衣褲都是不錯的牌子,裁剪和料子都比較講究。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還别說夏雲傑穿上一身好衣服,整個人倒是顯出了幾分精神和氣質來。若不知道他底細的人,還真無法猜到他隻是一位酒吧的服務生。
見夏雲傑從浴室裏出來,早已經等得着急的馮文博急忙迎上去,笑道:“師叔,這身衣服還合适吧?”
“不錯,不錯,說實話我還沒穿過這麽好的衣服。”夏雲傑略微有些腼腆地實話實說道。
馮文博見夏雲傑這麽說,這才想起他之前穿的衣服都很樸實,心裏不禁暗暗好奇眼前這位師叔究竟是幹什麽的?按照他的想法,夏雲傑既然是師祖的關門弟子,就算因爲年輕本事還沒學到家,但比起普通人肯定要強上許多,生活應該活得很滋潤才對呀。又怎麽看起來生活得這麽拮據呢?
不過這話此時卻是不好細問,馮文博笑笑轉了話題道:“師叔請坐,先吃塊西瓜解解渴。這瓜是我自家院子裏種的。”
說着馮文博親自拿起塊已經切好的西瓜客氣地遞給夏雲傑,夏雲傑本想客氣一下,想想自己終究是門主,既然馮文博是本門弟子,太過客氣卻是不妥,也就大咧咧地伸手去接西瓜。
見夏雲傑伸手過來接西瓜,馮文博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他的手上。
之前在湖邊,馮文博一心關注着夏雲傑拍打的動作,倒沒注意到他小指上那枚戒指,就算注意到,也不會聯想到巫鹹門門主的信物。但這回馮文博卻注意到了夏雲傑小指頭上的那枚戒指,不禁渾身一震,手一抖差點就把西瓜掉落在了地上,好在夏雲傑手快已經接了過去。
身爲巫鹹門弟子,雖然當時入門時馮文博年少,卻也知道這枚戒指乃是掌門信物。得此戒指者,便是巫鹹門門主,對門人有生殺奪予之大權。
夏雲傑接過西瓜,便兀自落座準備吃西瓜。不過他才剛剛低頭準備啃西瓜,馮文博已經雙膝一曲,口呼:“巫鹹門青字輩弟子馮文博拜見門……”
夏雲傑見狀急忙又伸手去扶住馮文博的胳膊,道:“現在年代不同了,而且你又年長,不必……。”
“話雖如此,但門規卻不能廢。您且容我這次行過大禮,以後人多眼雜,我們再随意一些。”馮文博卻堅持不肯道。
夏雲傑見馮文博這樣說,也隻好随他,挺腰端坐在沙發上,接受了馮文博恭恭敬敬的叩拜大禮,然後才把他扶了起來。
把馮文博扶起來後,夏雲傑重新落座,又招呼還兀自站在一邊的馮文博坐下,搞得他才是這幢别墅的主人似的,這讓夏雲傑頗爲别扭。
“嗯,這瓜不錯。”夏雲傑重新落座後三兩口把西瓜吃掉,贊歎了一聲,然後才問道:“馮師兄是何時走的?”
“父親在抗日戰争年間就過世了,那年我才十三歲……”馮文博見夏雲傑問起父親的事情,也不禁陷入了對父親的回憶中,一五一十地把那些日子裏的事情一一說給夏雲傑聽。
夏雲傑聽完之後,久久才歎了一口氣道:“怪不得師父說起,當時時隔兩年之後回到你原先住的那個村莊,卻見不到你們,後來又百般打聽也沒聽到馮師兄的消息,便起了一卦,發現馮師兄兇多吉少,多半已經作古,而你應該還尚在人間。隻是茫茫大海卻無處可尋,在昌前一帶打聽尋找你數月未果,這才無奈作罷。”
馮文博聽說師祖老人家當時還特意在他家鄉一帶尋了他數個月,不禁想起了師祖摸他腦袋時的慈祥樣子,忍不住落了幾滴眼淚,道:“當時父親殺了不少日本人,日本人想趕盡殺絕,四處尋我,我便逃到了上海。後來幾經輾轉,才在江州市落了根。”
“原來如此,可惜師父如今不在了,要不然能再度見到你必很開心。”夏雲傑聞言忍不住感慨道。
“不知師祖老人家如今安身何處?”馮文博也跟着歎了一口氣,然後問道。
“我老家尚陽縣一坐無名小山上。等明年清明你若有空,我帶你去拜祭他老人家。”夏雲傑回道。
江州市下轄五區六縣,尚陽縣便是其中一縣。
馮文博聽說師祖老人家這些年原來也是一直住在江州市,不禁又爲自己與師祖失之交臂而噓噓惋惜不已。
兩人坐在客廳裏又各自說了一些巫澤和馮高峰的生平往事,說到馮高峰過世得早,什麽都沒留下時,馮文博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師叔,師祖他老人家乃不世出的奇人,一身巫門術法神鬼莫測。當年我父親不過隻學了點皮毛,就在近百名鬼子手下救了整個馮家村的人,一身醫術更是了得。可惜當年我年少不懂事,入門時間也短,在醫術方面卻隻學了十分之一二,巫門術法方面更是連皮毛都沒摸到,隻會點吐納養生術,饒是如此,卻也讓我終生受用無窮,不僅在醫術上面頗有建樹,得了些虛名,身體也一直沒得過什麽疾病。每每想起這些,我就感到萬分遺憾,年少時沒多學一些。如今可好,冥冥中祖師爺保佑竟讓我得遇師叔。”
說到這裏,馮文博目光滿懷期待地看向夏雲傑。
“師父他老人家确實是是不世出的奇人,得蒙他老人家厚愛,在他膝下聽了十多年的教導,倒也學得一些本事。既然你也是我巫鹹門弟子,你在醫術方面若有疑惑的地方,我若懂的,自然會說與你聽。不過當年師兄隻傳了你最基本的吐納養生之術,卻沒有教你後續的調息運轉修行之法,如今你年事已高,血氣已經開始衰敗,卻已經錯過了修行的時機。我雖能教你後續功法,但能在修爲上取得多高成就卻需要看你自己造化了。”夏雲傑性格雖然有些内向腼腆,但人卻是絕頂聰明,見狀哪還不知道馮文博心裏的想法,聞言正色道。
馮文博其實對學習巫門術法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畢竟年事已高,學了又能幹些什麽?再說當年他父親的本事在他看來已經很厲害了,殺日本鬼子與無形,但最後還不是命喪子彈之下,所以馮文博最在乎的還是醫術。醫術能救死扶傷,能造福社稷,當然還能名利雙收。而且把巫門醫術發揚光大也一直是馮文博心中宏願,也是他慰藉父親在天之靈的一種方式。如今他見夏雲傑這麽說,顯然是得了幾分師祖老人家的真本事,又肯與他解惑,不禁喜出望外道:“謝謝師叔。我年事已高,那修行之事我是不奢望了,隻求在醫術上能更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