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之時捋起袖子看看表,差十分鍾才十點。車子裏滿是人,坐車的,送人的,賣東西的,穿制服的列車員穿梭在人群中。還有跑來跑去的報童。因爲沒有走得匆忙,軟卧已經很難買到了,俞之時湊合着買了硬卧。第一次和這麽多人擠在一起。空氣裏彌漫着污濁的氣息,俞之時皺了皺眉。好在很快就能到家。
“咣當咣當”。火車終于開起來了。俞之時也松了一口氣。回去肯定是免不了父親一頓責罰的。這一次事情鬧得有點大。逸祯不知道回沒回來。母親肯定因爲自己又要受父親的氣。唉!
想起來母親從來都是俞之時的替罪羊。小時候俞之時隻要犯錯,父親都是先責罰他,再責罰母親。他挨鞭子,母親也要罰跪。後來大些,父親就不怎麽責罰他了,母親也因此少受些罪了。
可這一次,父親還會嚴厲地責罰他嗎?還會連累母親嗎?
俞之時的腦子裏一刻不停地想着這些,有那麽一霎那,玉堂春和淩珍好像都被他徹底忘記了。仿佛自己從來都不認識她們了。這一切來得突然,自己好像還停留在沒有結婚前的日子裏。
一路上胡思亂想地時間就這麽過去了。等到列車員催促他趕快下車時,他還沒想好回去怎麽說。
硬着頭皮,俞之時走進了家門。
一個下人看見他,連忙低頭走開了。俞之時叫住他,問他家裏的情況。下人支支吾吾不肯說。俞之時也隻有作罷。母親房裏的丫鬟秋月正好路過,看見俞之時,連忙偷偷招手讓他過來。
“少爺!你可回來了!老爺都要急上天了!太太爲你沒少挨老爺的罵!現在還在老爺房裏等候發落呢!你快上去吧!”秋月接過俞之時手裏的箱子,推着俞之時上樓。
父親照例在書房。門虛掩着,裏面的燈光柔和,可以看見母親的背影正對着門。父親此刻沒有說話,把桌子上的東西翻來翻去,像是要找什麽重要的東西。母親湊上去要幫忙,被父親惡狠狠地看了一眼,吓得止住了手,俞之時就是在這時候進屋的。
“父親!我回來了!”俞之時大聲說。
俞紀文猛一聽到兒子的聲音,擡起頭看見日盼夜盼的兒子就在眼前。他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厚厚的書,照着俞之時的腦袋劈頭蓋腦地砸過去。
“啊!之時!”母親的驚叫聲也随之而來。
俞之時沒有躲,任由那書迎面而來。
“啪!”的一聲,厚重的書落在了地上。一股鮮血也順着俞之時的腦袋汩汩流下來。
“之時!”母親撲過來抱住站得直挺挺的俞之時。母親從懷裏掏出潔白的絲帕捂住俞之時的腦袋,那白絲帕立刻就被血染紅了。
“你個挨千刀的!爲什麽一點都不讓我省心啊!這可怎麽是好啊!快來人啊!快去請大夫啊!”母親聲嘶力竭的哭泣聲在俞之時耳朵裏慢慢弱下來,漸漸地他就什麽也聽不見了,眼前仿佛有許多彩色的泡沫在飛舞。
終于,站得筆直的俞之時慢慢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