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藝不賣身的淩珍姑娘很快就替代了花顔容姑娘做了頭牌。一個還沒有破身的黃花閨女當然是男人們喜新厭舊的緣由。老鸨每日裏數着白花花的大洋，恨不得全杭州城的男人們都知道玉堂春裏有個新頭牌姑娘淩珍。
淩珍現在過的生活就是以前花顔容的生活。她不想也不願卻不得不過的日子。
一起學戲的小丫頭們都很少見到她們的”珍姐姐“了。珍姐姐現在被老鸨安排着從這間房裏唱完一出戲，再去下一間房裏唱。珍姐姐的嗓子除了唱戲就連話也不怎麽說了，老鸨說了，說話多了對嗓子不好。
來玉堂春的男人們絡繹不絕，都在等着老鸨什麽時候讓淩珍姑娘賣身。有錢的希望用錢拔個頭籌，沒錢的希望看看到底誰是那”第一個“。
日子在男人們的等待中一天天過去。
老鸨熟稔這個行當的規矩，也知道男人們不會有耐心一直等下去。她在等一個時機，等這些個男人的胃口已經被吊足了，她再看誰出的價錢是最滿足她心裏想的。
當年的花顔容就是這樣爲她掙夠了錢。
淩珍現在覺得原來這看似悠閑的生活其實很累。她每天唱完最後一出戲後都精疲力盡了。她懷念以前和小姐妹們在一起學戲時的日子。苦也快樂着。
淩珍拖着兩條腿走上樓時遇見了小福子。小福子是個才十一歲的小丫頭，也是被家人賣到玉堂春的，在小丫頭們中間是最小的一個。也是讓人最憐惜的一個。小福子在玉堂春是最下等的伺候丫頭。她連學戲都不夠資格。
”小福子！“淩珍看見小福子手裏端着一個滿滿的大托盤，盤子裏的茶具都要潑灑出來了。
”珍姐姐！“小福子驚喜地看着淩珍。
”小福子！姐妹們都還好吧？“淩珍蹲下身子，撫摸小福子瘦弱的肩膀。
”珍姐姐！大家都好呢！大家都想珍姐姐呢！“
”姐姐也想你們！“
”珍姐姐！她們都說珍姐姐現在是契娘的搖錢樹了，姐姐，什麽是搖錢樹啊？“小福子不解地問。
”搖錢樹就是能生錢的樹，小福子，别聽她們瞎說，姐姐才不做什麽搖錢樹呢！“淩珍忍住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把小福子推到要去的廂房。
望着小福子那單薄的背影，淩珍的淚水終于出來了。今天的小福子就是昨天的自己，今天的自己就是将來的小福子。玉堂春裏的姑娘們周而複始。從來就沒有看到一個姑娘能好好活着走出這玉堂春，走出這胭脂巷。
淩珍再也沒有胃口吃得下那滿桌子美味佳肴了。那每一樣精美的菜肴都似老鸨張大的血盆大口。把花姐姐吞下去了，把淩珍吞下去了，以後還會把小福子也吞下去的。還會有許多許多可憐的小丫頭像她們這樣被玉堂春被胭脂巷吞沒！
這深深的胭脂巷埋葬了多少如花般的姑娘。那一聲聲歡笑背後是多少流不盡的淚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