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該往哪兒去,慧定的腦子一片空白。他隻記得在掩埋淨修的屍體時,清清楚楚看見淨修的眼睛是睜着的。那眼神還是那麽清澈純真。
“慧定師兄!”慧定的耳邊時不時就會出現這一聲呼喚。每一次慧定都要下意識地四處張望一下,其實沒有人喊他,喊他的人已經死了。被他親手殺死了!
每每想到這,慧定的心都會抽動一下。他要盡快離開這。去哪兒呢?南普陀寺嗎?他費盡心機做這一切不就是爲了去南普陀寺取代淨修嗎?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南普陀寺那麽遠,去了他就不想再回來了。對于寶禅寺他沒有一點留念,塵世間的一切他已經基本上都放下了,隻一件埋藏在心底的夙願他還沒有完全放下。這一去就再也沒有機會回來了。他想把這心願了去,從此人世間再無他要牽挂的人了。
慧定想起來玉墨現在有三十六歲了。他們已經有二十年沒有見過面了。玉墨應該早就嫁人了。也許玉墨都已經不記得他了。但是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玉墨。
玉墨一定還生活在皖南金寨那個小山村裏!他一定要找到玉墨,告訴她,自己一直都沒有忘記她。看看她好好活着,他就再也沒有牽挂了。
慧定走了很久才走到金寨雁落坪。雁落坪早已不是當年他離家時的模樣了。出村的路更加泥濘不堪。玉墨出嫁前住的小院早已破敗不堪。想必她的父母都已經不在了。
慧定很容易就打聽到玉墨當年真是嫁給了雁落坪的大地主張文虎的瞎眼兒子。慧定想起了當初玉墨要自己帶她一起走,家徒四壁還有寡母要養,慧定不想玉墨跟着自己要飯,狠狠心抛下玉墨趁着月夜帶着母親離開了雁落坪。
離開玉墨越久,慧定的思念就越濃。在寶禅寺他常常想不如還俗回去找玉墨。做個逍遙自在的俗人。那個念頭其實隻在一瞬間就被他自己否定了,離開這麽久了,玉墨早就不會等他了,一定被父母逼迫着答應了那門親事。
從前是回不去了。
玉墨現在住的肯定就是眼前這座院落。隻有大地主家才修得起這麽高的圍牆。慧定站在高高的院牆外想從前的許多事。想玉墨的臉上有一顆美人痣,想玉墨的小手牽在他的大手掌中就像棉花一樣柔若無骨,想玉墨哭着央求他帶她一起離開雁落坪。許多事情慧定都想起來了,其實他從來也不曾忘記過。
“玉墨!你又死哪兒去了!你給老子出來!”一聲怒吼聲讓院牆外的慧定心下一驚。
“我在這!我在廚房給兒子熬藥。我哪兒也沒去!”是玉墨的聲音!慧定聽出來了!沒錯!一定沒變!
“你他媽又想那個野男人去了吧?”這聲音是充滿醉意也充滿恨意的。
“我沒有想誰!”
“啪!啪!啪!”慧定隻聽到用力的巴掌聲,卻沒有聽到玉墨的反抗聲,更沒有聽到玉墨的哭泣聲,那巴掌好像打在石頭上,沒有反應。卻像打在慧定心上,讓他的心一陣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