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定是在夜裏離開寶禅寺的。寶禅寺的後山門有一條小路通往山下,隻有廟裏的僧人知道。
慧定是在走出寶禅寺後才知道,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一樣東西叫“錢”。離開廟宇禅院就是到了一個沒有錢寸步難行的世界。
慧定頭頂着戒疤,一言一行都是出家人的規範。渴了還可以飲山泉水,這餓了還真是沒有什麽能填飽肚子。下山時順手采摘的幾個野果子也很快就吃完了。出了烏嶺鎮後,就是茶鋪鎮。慧定已經餓了一天了。
走在茶鋪鎮的集市上,到處是賣蒸饅頭和包子的鋪子,熱騰騰的香氣讓慧定不住地吞咽着喉嚨裏的吐沫。他已經快要忍受不了了。他站在一家饅頭鋪的大蒸籠前,舉足不前。手裏隻攥着一個衣服包裹。
“師父,這是要化緣嗎?”饅頭鋪的主人還算是有一顆善心,看他一副饑腸辘辘的樣子,從籠屜裏拿出兩個饅頭遞給了他。他忙不疊地接過來,三兩下吞下去了。
吃完饅頭後,他就覺得自己這不是化緣,而是讨飯。他又一次想起小時候沿街乞讨的日子。不由得感歎命運的神奇,他從一無所有靠乞讨爲生,到出家後衣食無憂,飽讀經書。現在又回到一無所有靠化緣填飽肚子。這麽多年過去了,不過是給不體面的乞讨戴上了一頂化緣的帽子而已。慧定感到深深地自責。
靠着這樣的化緣,慧定走出了蘇皖邊境。在走到江西景德鎮時,慧定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該去哪兒。他是抱着走一步是一步的想法盲目地在往更遠的地方走。畢竟他的内心是痛苦的,是惶恐不安的。
那一夜,在景德鎮的一座破廟裏夜宿時,慧定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也是當晚借宿在這座破廟。這個人和慧定一樣,也是一個身無分文的出家人。這個人就是來自九江能仁寺的淨修。
當淨修一腳踏進破廟時,還沒有睡下的慧定本能地擡眼看了看進來的人。看到淨修第一眼時,慧定就愣住了,一個人對自己的容貌時最熟悉不過了。進來的這個人怎麽會和自己如此相像?如果那個人不是額上有一顆明顯的痣,他真以爲是遇上失散的親兄弟了。
進來的人也順勢看了他一眼,同樣被他的長相吓到了。兩個人在打過招呼後,簡單地交流了幾句。原來都是出家人,自然共同語言多些。兩個人一聊竟然年紀也差不離。淨修告訴慧定,他來自九江能仁寺,他此次是要去往廈門南普陀寺弘法。
“廈門南普陀寺”。這個名字又一次被慧定想起來。他曾經心心向往的地方。
淨修問慧定這是要去哪裏。
“巧得很,我也打算去南普陀寺!”慧定突然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裏了。在這一瞬間慧定有了一個決定。